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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上学的时候，很喜欢吃这里的关东煮，”他回头朝窦杳说，眼底浮现的笑意带着怀念，又有些歉意，“本来想请你尝一尝，走过来才忘了，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惯这些。”

    窦杳摇了摇头。他本就不畏冷，这天又披了长款的黑色大衣，还围了条红黑相间的围巾。穆致知提起，他才留意到穆致知穿着的衣服挺薄，脸侧的耳廓像是被冻得发红。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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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为什么，窦杳觉得穆致知其实并没有相信这个蹩脚的说辞，只是穆致知没有想明白，或者是单纯地不想拆穿自己。

    自己与穆致知也正走在这条路上，只不过他们是沿着反方向。窦杳看着冬季枯槁的木叶，似乎能想象出它们满是鲜艳生机的模样。

    四下静谧而安宁，除了穆致知小声说话的动静，就只偶有麻雀的啾鸣。

    窦杳又情不自禁地侧过脸，去看与他并肩走在路上的穆致知，看他浅色的嘴唇微张，唇角上翘，呼吸间溢出袅袅白雾，又被冬风携带着浮漾，破碎在高远的天空中。

    他经过时，曾经会有莹白的花瓣落在他的衣服上吗？

    他怎么可能拒绝？

    他只是看着自己沉默了数秒，又开口关切道：“坐在这里冷不冷？”

    窦杳本在专注地看着四周的景致，想着想着，他的思绪从万物复苏的春日，又隐约有了穆致知的影子。

    “怀袖的心可以放回肚子里了，”穆致知走到他的身边，像是想靠在绑秋千的铁架上，摸了一手水渍后又放弃了，“你真的好认真。”

    她这样和穆致知说，池年柳与阿绪的故事，本就是随着时光沉淀变得如浮光掠影般模糊不清，最后只剩一个朦胧的影子。

    弄堂只有几米距离，到了尽头，里面又是别有洞天。两边都是相对的商铺，只是大多同外面一样关着门，穆致知朝里拐了几步，停在了一面宽厚的棉帘前。

    “借一下你的围巾吧。”穆致知突然偏了下头，眼角熟稔地一弯，轻松道，“今天出门有些忙，的确挺冷的。”

    桐月三中老旧而狭小，却绿植遍地，就连两栋教学楼间相连的电线上，也蜿蜒缠绕着褐色的细藤，只不过在此时，都沉睡于扯棉沾絮的冬雪之下。

    围巾是羊毛的，又长又厚实，两端有星星点点雪沫，蹭在了穆致知外套的深色绒料上。他不在意地用手背抹了抹，眨了下眼提议说：“要不要在学校里走一走？动一会儿可能就没这么冷了。”

    脖颈处很快裹得暖融融一片，穆致知下意识地动了动，将半个下巴埋了进去，低头看窦杳亦步亦趋地走在自己身边，卡其色马丁靴踩出闷声细响，圆圆的鞋头被擦得雪亮。

    那种心虚的微妙感又在窦杳心头浮起了。

    暖白的光从帘子的缝隙中溢出，带着香料诱人的味道。窦杳点了点头，还嫌不够似的补了句说：“不挑。”

    比《灯火》中还要年少的穆致知，会不会也日复一日地穿着校服，抱了课本或是踩着单车，从这片广玉兰下路过？

    “你看这条路，种的都是广玉兰，”穆致知抬手指给窦杳说，“池年柳和阿绪就是沿着这条路，从教学楼走到秋千边。”

    穆致知并没有问他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时间出现，为什么会是独自一人，就这样云淡风轻地接受了这个事实。也许是不想让窦杳难堪，也许是根本就漠不关心。

    校门外是一片低矮的店铺，此时颜色深浅不一的卷闸门都是紧闭，有几家门口贴着红纸，上面写了开店日期，最早都是在初三。不过穆致知像是早已心中有数，带着窦杳拐进了一个窄弄堂。

    宽大的雨棚将原本就窄小的天线遮去了大半，只有昏暗的光投了下来。窦杳注意到棚边冻了零星的冰柱，他皱了下眉，不露声色地让穆致知贴着墙，走在了他的外侧。

    他蹭地一下站了起来，将自己脖颈上的围巾摘下，下意识想往穆致知身上围，又在穆致知更无奈的目光中顿住了，就这样不上不下地两手握着。

    穆怀袖在写《灯火》时，还虚构了一所硬件不错的高中，而《三十难立》中，处处皆是桐月三中朴素落拓的影子，就像是相册背面被匆匆时光遗忘的黄斑，也是他们记忆中遥远又模糊的一帧。

    他双手紧扣着轮胎的边缘，指腹印上了粗糙的纹路，低头看着面前的雪地上被自己晃着腿，用鞋跟蹭出了道道深色的雪痕。

    窦杳依旧在矛盾的雀跃中，但心跳已经平和了。从桐月三中后门至前门，他跟着穆致知，感受到自己的心跳一路都与穆致知轻缓的嗓音重叠着。

    窦杳还僵在原地，穆致知伸手轻轻一扯，他也就顺势松开了，看着穆致知一圈一圈地围上，对他说了句谢谢。

    窦杳垂了垂眼睑，复而抬起头，见穆致知已经不再意外了，只是低低笑了一下，笑得挺轻柔的，但又像是无奈，以及更多窦杳说不上来的、复杂的滋味。

    他咽了咽喉咙，忐忑地想穆致知会不会觉得他太夸张了……但除了这个理由，他再想不出什么能上台面的话。

    穆致知这才伸手掀开了门帘，店面也不大，错落地摆放着几张圆木桌，但只有靠里的那张中间冒着热气，滚烫的卤水中插满了竹签。

    他冲窦杳扬眉笑道：“来得有点不是时候，春天这里一道的绿叶映白花，很美很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