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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窦杳看着穆致知平静的面容，心像是被攥成一团，又在水中缓慢地舒展开，但还是没来由觉得闷得慌，那种呼吸滞涩的感觉卷土重来。

    只要不是我自己毫无意义的人生。

    镜头之下，自然的风景总是最美。窦杳点了点头，认同说：“好的摄影师拍系列图，也喜欢让模特配合实地取景。”

    他看着窦杳原本生动的表情一瞬消失了，素白的面庞又沉了下来，从这个角度看向他的侧脸，鼻梁如一线冷峻的雪峰高挺。

    “哦，窦杳，忘了告诉你了，”这回说话的是林吟，他隔着穆致知冲窦杳侧了侧身，笑容明朗而促狭，“我和这位穆影帝不是在圈里认识的，桐月县也是我老家啦，从小我俩就在一块儿玩，过年有时间也会一起回来。”

    穆致知带着歉意的声音又像另一道开关，将窦杳扯回了神，他垂下筷子，快速打断了穆致知的话。

    他想起自己认识穆致知的时候，也是一年中春夏之交的雨季。一个来得好早的雨季。

    穆致知的笑容里带上了无奈的意味，用手肘轻轻锤了林吟胳膊一下：“别人还什么都没问呢，就你嘴皮子飞快。”

    “抱歉小杳，”穆致知忙说，“是我唐突，不该这样问你……”

    穆致知低低笑着，声音隔着欲散未散的白雾：“怀袖也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她想赶着季节，用新鲜的玉兰花，就是不知道那里有没有。”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怀袖还非不相信，致知——”

    “对作品要求高，都是这样。”穆致知看着铁锅里沸腾滚动的水泡，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当时怎么就这样想从模特转型做演员？不觉得风险很大吗？”

    ——“这不是怕挡你桃花吗？人家小朋友的眼神简直要质问咱俩是不是一对了好不好？”

    “不是你想的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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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吟准备伸手往碗里浇卤汤，坐定才回过神来似的，扬了下自己一手上抓的围巾：“我出门时碰见你小姨家春联掉了，袖袖在那儿重新贴，她听我要来找你，给我拿了你围巾——”

    那时无人想爱，也没有人全心全意地来爱自己。

    窦杳心里咯噔一下，千头万绪从脑海中闪过，让他一时没心神去回应对方。倒是穆致知很快替他回答了。

    他叹口气，只愿林吟的胡说八道，都是发小动用自己的编剧潜力，一如既往地在过度解读。

    “所有人都全情投入地去过一段虚构的日子……我喜欢这种感觉，只要从我自己的人生逃开，随便去投入别的故事，什么故事都可以。”

    穆致知简直要拿林吟没办法了，特别是他带着调侃气音的一句。

    窦杳在心里又强调了一遍，但他没有再说出口。因为他看着穆致知嘴唇微张，似想要对自己说些什么……

    “可能会接一些拍摄周期短的内页和广告吧……”窦杳回想着自己年年那时的工作，又说了几句电影的事，“故事本来就是讲那个季节。”

    就在这时，棉帘被一只手从外面掀开了，寒风骤然灌入，带着一句清亮的招呼声先人一步来到桌前，打散了这场隐晦而滋味复杂的剖白。

    穆致知坦然地对上林吟狐疑的视线，淡淡道：“怀袖新剧本里学校的取景不是三中吗？窦杳和我说一直感受不到小穆导演想要的那个氛围，我干脆让他自己来这里看一看。”

    他在不动声色地替自己隐瞒。

    “我原本就……不喜欢我的生活，”窦杳眉心深锁，解释得艰难，“有一段时间，我的心情一直很不好，正好有朋友邀我去《缉星》客串，镜头少，技术含量不高，我也就去了。”

    穆致知没料到他只是这样语调温和地一问，窦杳却猛地顿住了，夹着龙虾丸的筷子僵在半空，丸子重新滚进油渍斑斑的碗里。

    “怀袖的电影还在准备，不能公映，想请人也麻烦，开机估计在明年……不、应该是今年春末了”穆致知又烫了一串豆皮，问窦杳，“年后到咱们去广陵前，有什么安排吗？”

    林吟不以为意地冲穆致知做了个鬼脸，凑在他耳边飞快说了句什么。这下挨了穆致知在他手背上重重一拍，不知道说什么好地瞪他一眼，声音平稳，却似是警告。

    这声音挺耳熟的。窦杳被打断的大脑一瞬空白，还没来得及对号入座，就见穆致知飞快转过头，失声说：“林吟？你怎么过来了？”

    尤其是看着林吟熟稔地麻烦老板再来一副碗筷，抽出条凳子坐在穆致知旁边，大咧咧地翘着二郎腿时，窦杳终于忍不住，低声问道：“前辈，你们……”

    “敬业本就是演员的基本素养。”穆致知点着头，把他的无语全当赞叹悉数收下。

    林吟反倒像是比穆致知更诧异，快步走到两人旁边，犹豫着不太敢问的样子：“这是……窦杳？”

    “可是只要短短几天，我就喜欢上了在片场中那种生活。”

    “没什么，不用道歉，不是不能说的事情，而且也能说得上告诉过前辈你，”窦杳的嗓子有些沙哑，不知是不是被辣卤呛到，“是我自己的想法。”

    林吟还是不敢相信眼前的场景，一脸懵着的表情，视线在两人间来回打转，半晌才做了个佩服的手势，连连说着：“太狠了太狠了，这回为了给小穆导演圆梦，你这亲哥可真是放手一搏了。大雪天的都不放过新人同胞……”

    然后他视线自然而然下移，落到了穆致知的膝上，又疑虑了：“……你这不是带了吗？”

    穆致知又飞快地看了窦杳一眼，窦杳已经低着头，似是专心致志地对付碗里的冻豆腐，没在意旁边两人的插科打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