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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忧察言观色,如履薄冰。

    不能认,不可认。

    认了就是死。

    人若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

    他赌大佬的品性绝不会对尚且无辜的赵无忧动手。

    最了解赵十一的是大佬,但大佬不会和他一样斩草除根,杀人诛心。

    因这世上赵无忧唯一得到过的公义就是大佬给的,他不怕,只要他不承认,就不怕。

    赵无忧面对逼问,显得茫然震惊,大佬也不作纠缠,看他片刻,道了句“冒昧”,便转身离去。

    17.

    现在的赵无忧毕竟不是当了皇帝的赵无忧,也不是有了大腿的赵无忧。

    他一无依仗,二无心腹,幼时为图自保,从不结交大臣之子,明面上也不收用太监宫女探听消息。

    分例银子为表无害,都收在照顾他的大太监那里,好不容易熬到十五岁,可以独立出府,却在琼花宴惹得老皇帝不高兴,恐怕又要无限搁置。

    难,步步难。

    赵无忧唉声叹气,他在围猎上又垫底,不出所料被骂的狗血淋头。

    老皇帝气狠了,指着他骂:“胡妇之子,难成大器。”

    大佬听到了,神色略变。

    果然,一直垂手听训不吭声的赵十一遽然抬头,嘴唇抿成一条线,直勾勾的看着老皇帝。

    “放肆!”

    皇帝勃然大怒。

    大佬沉默,饮尽杯中酒。

    篝火猩红,暖意融融。

    从壶中倾出的酒液清澈甘冽,软而柔的香气。

    他和皇帝最受宠的儿子安坐在灯火辉煌之处,不染埃尘。

    第3章 第三章

    18.

    老皇帝当真发怒了,他沉着脸从御座上站起来,赵无忧看到那只手,笼在龙袍的袖子里,白的,狠的,轻轻抬手,就能把他压死在这里,像碾一只蚂蚁一样容易。

    皇帝看不起他,或者说,看不起他的母亲,他曾经如此宠爱那个女人的美貌,但仍然觉得那个女人是低贱的,以至于发生了那样的事,以至于,他对待她唯一的儿子,也像对待一条狗,不容许他抬头看上一眼。

    赵无忧藏在袖子里的手在发抖,但他不喜欢等死,他擅长绝地逢生。

    在皇帝开口之前,在可能让他这辈子都无法翻身都敕令下达之前。

    赵无忧猛然转身,拔出了侍卫的刀剑,他长跪于地,行匍匐之礼,继而起身,横首脖颈。

    他太过弱小,阴冷的嗓音透着坚决,苦恨。

    “是儿臣不孝,辜负父皇养育之恩,是儿臣对不住父皇,对不住母妃。”

    皇帝暴怒的神情因为惊愕凝固,他向来阴沉寡言的儿子忽然抬起来头,露出莹白的脸孔。

    当年蕖兰苑的异域美人名动四方,容色有如丹青之美,性如烈火,目若秋水,也是这样横首颈前,宁死不屈。

    若非皇帝强迫,美人安肯诞下皇子。

    如今十五年过去,这一幕和当年重合,皇帝除了愤怒,不甘,更生出些许荒谬的宿命感。

    仿佛不可攀折的美人,又一次在他眼前血流如注。

    如今她的儿子站在这里,无意识做出了和她生母一样的事,老皇帝说不出是愤怒多,还是悔恨多,但当那个孱弱瘦小的儿子举剑自戕,脖颈间渗出鲜血的时候,他听到自己的声音拔高,变了调。

    “十一,把剑放下!”

    赵无忧当然不会真的想死,他下手留有余地。

    不知何处疾射而来的飞石击中剑柄,寒锋当啷一声落地。

    赵无忧昏迷前,隐约看到了从高台掠下来的人影。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照顾他的大太监满面笑容,语带关切:“十一皇子可要早些好起来,如今有天大的好事,陛下体恤您,怕您在宫里闷坏了,恩准您能下地走动了,就同十二殿下一块开府。”

    赵无忧身上痛极,垂眸乖巧应是。

    等太监走了,赵无忧爬起来,摸摸脖子,眼中掠过一丝快意,他赵无忧,绝不信有必死之局,也绝不坐以待毙,引颈待戮。

    咱们来日方长。

    19.

    那晚,大佬走下高台,朝赵十一跑过去。

    皇帝的声音怒不可遏,好像被捋了胡须的老虎,他摔了茶杯,气的发抖,不住地说:“逆子!逆子!”

    但他又好像第一次正视了这个儿子,眼睛里没有流露出厌恶的情绪,反而迟疑的,焦虑的,像一个真正的父亲那样,意识到自己的有一个儿子正在死去。

    那柄剑,那个眼神,好像咄咄逼人的刀锋,把皇帝脱口而出的呵斥钉在原地。

    告诉他,看啊,你逼死他的生母,如今也要逼死他。

    皇帝应该为被冒犯胁迫而愤怒,为这个儿子如此愚蠢冲动的做法彻底厌恶,但事实上,那时候他只是想,这个儿子可能要死了。

    皇帝突兀的想起来,当年牵着还小的赵十一走进蕖兰苑时,十一仰头看他,拽着他的袖子,奶声奶气的问他母妃去哪了。

    那时候十一还会拽他袖子,像一个养的很好的皇子那样,要求他多陪陪他。

    皇帝忘了发脾气,像一个高深莫测的帝王那样沉默着,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变成一声沉闷的吐气。

    十一皇子身边围着婢女,医士,受到惊吓的皇子们纷纷站起来,探头探脑的往那儿看。

    大佬停下脚步,站在外围,身边是几个同样身手利落的世家子弟,他并不突兀。

    那张冷白阴沉的脸孔倒在婢女怀里,闭上眼睛,才温顺平静得像个十五岁的少年。

    那双眼睛里总是充斥着很多愤怒,很多不满,像一条激荡的河流,又仿佛是不会熄灭的火,灼烧着靠近他的人,在多少个日夜里,那双眸子凝视着顾珽,眼底燃烧着对权利的执着和热切,断言,笃定,从唇齿间笑着溢出一句:“顾溪棠,我赢定了。”

    他不知疲倦,不懂后退,昂着头一往无前,坚信大佬会站在他那一边。

    赵十一向来不考虑折中之选。

    心狠手辣,不择手段,人命不过草芥,他是长了漂亮面孔的豺狼,虚有其表,内里却贪婪成性。

    为了达到目的,不论是他自己,亦或是大佬,都是可以交易兑换的筹码。

    而大佬做不到,他是人,所以像赵无忧那样,他一直以来,都做不到。

    20.

    老皇帝突然对十一皇子上心。

    但是赵无忧估摸这劲儿要不了多久就会过去,旁人对付他,连阴谋诡计都不需用,只要语焉不详的提一句塞外,胡人,老皇帝那点舐犊之情就会渣都不剩。

    为免夜长梦多,赵无忧养了三天,就颤颤巍巍的爬起来,向老皇帝请罪了。

    皇帝自然不会不见他,但茶水上了两次,却闭口不提开府之事。

    赵无忧明白了,这是冲动过去,忌惮他的身份。

    他没有强求,很快从明德殿退了出来,脸色从儒慕变得阴沉。

    赵无忧回头看了一眼巍峨宫殿,背着手,若有所思,平稳的脚步声沿着小径,不疾不徐,那张昳丽的脸孔沉默冰冷。

    21.

    飞鸟拍打着翅膀窜入云霄。

    一个宫女提着藤盒,怕冰化了,送去的汤水回暖,因此从小路绕道明德楼。

    这里靠近十一皇子的蕖兰苑,往日里,十一皇子都闷在屋子里,不见人影。

    宫女心里记挂着娘娘的差事,脚步急促谨慎,转过艳艳花树,撞进迎面扑来热燥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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