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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低声嘀咕了一声,摸索着去开车窗户。
车窗户裂开一道缝,刺骨的北风钻了进来。
姜颂半是愉快半是痛苦地轻吟一声,昏昏沉沉地朝着风口凑过去,任由冷风吹打在脸上,企图吹散酒精带来的燥热。
顾长浥把他往后拖了拖,姜颂扒拉了一下他的手,又凑到了窗户边。
顾长浥冷着脸关上了窗户,顺便把开关锁上了。
姜颂皮肤白,现在眼睑和耳廓都被酒意染得粉红,一双半醉的眼睛张开时水汪汪的,合上时睫毛轻轻地抖,像是黑天鹅柔嫩的新羽。
他按了几下升降开关都没能打开窗户,索性把脸颊贴在冰凉的玻璃上,快而浅的呼吸在窗户上团出的水雾缓缓聚起,又被他凌乱的碎发蹭成丝丝缕缕,交绕不清。
顾长浥盯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扶起姜颂的肩膀把他困在了自己身边。
姜颂总算不乱动了,在顾长浥身上蹭了两下,眼睛又闭上了。
饭店离着别墅不远,周秘书车速压得低,开了快半个小时才开到。
进了墅区之后,姜颂身子晃了一下,顾长浥本能地把他扶住了,“想吐?”
姜颂晕得摇不了头,只是小声说:“没事儿,不会。”
周秘书把车停在姜颂家门口,顾长浥把姜颂从车上扶下来。
“你等一下,”顾长浥点了点周秘书,“把他送回去我要回公司。”
“啊?”周秘书忧心忡忡地看着站都站不直的姜颂,想说什么到底没敢说,“行。”
被冷风一吹,姜颂有点醒了,懵懂地看了看身边的顾长浥,轻轻把他推开自己站好,只是他醉得还是有些厉害,有些控制不住地前后晃。
“你们送我回来的?”姜颂很灿烂地笑了,伸手揉了一把顾长浥的头发,“谢谢你。”
周秘书整个人都吓麻了,根本不敢看顾长浥发型的现况,却不防备也被姜颂揉了一把。
姜颂的笑声很温暖,嗓音因为喝了酒带着淡淡的鼻音,也让人容易感到亲近,“也谢谢你,小秘书。”
他没忍住抬头看姜颂。
风雪里,姜颂的睫毛和发梢沾了一些碎雪,亮晶晶的,和着他那双茶色的眼睛和泛粉的双颊,莫名让人想到春天。
周秘书突然感到一阵比北风还冷的寒意,一扭头果然撞上顾长浥森然的目光。
“姜先生喝这么多一个人不安全,”周秘书语速飞快,自觉退出能被姜颂摸到的范围,“我等会儿把会议记录和合同改版发到您邮箱。”
顾长浥这才把冰刀一样的目光撤走,扭头看姜颂,“还能走路吗?”
“能的。”姜颂欣然点头,信心十足地朝着路边的冬青木倒了过去。
顾长浥眼疾手快一把把姜颂捞了回来,用一条胳膊夹住他的腰,沉默着朝姜颂家走过去。
别墅门口的密码锁样式没换,过去的密码是姜颂的生日。
顾长浥垂视着那一面数字按钮,面无表情地按下“1-1-1-7”。
“嗡——密码错误。”数字的背光拼成了一个鲜艳的红叉。
顾长浥冷冷地笑了一声,把姜颂推着在一边站好,“不是生日了?”
姜颂站得晃晃悠悠的,困惑地看他,“是生日啊。”
顾长浥又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把密码输进去,错误的提示音又响了起来。
“坏了吧?”姜颂看不清顾长浥按的什么,又笃定地说了一遍,“就是生日。”
“不过没关系,”他安抚地拍拍顾长浥的肩膀,比出大拇指,“还可以用指纹。”
进了屋之后姜颂稍微清醒了一些,到洗手间洗脸去了,顾长浥在玄关盯着那个门锁。
不锈钢的,这么多年也只留下一些淡淡的划痕,没有很多岁月感。
但是密码不一样了。
顾长浥绷着脸在门边看了一会儿,很久都没见姜颂回到客厅,直接穿过走廊去找他。
姜颂也没在洗手间。
“姜先生?”顾长浥朝着空荡荡的二楼喊了一声,也没有任何回音。
他的声音绷了起来,“姜颂。”
丁零当啷的声音从书房传出来,像是什么架得很高的东西被碰倒了。
顾长浥朝着书房疾走了两步,又拧了拧领带,把步子压住了。
书房里面一片狼藉,有几副卷轴散开了,七零八落地铺了满地。
那里头有写意有工笔,用色大胆跳脱,勾线肆意流畅,作画者的灵气几乎破纸而出。
落款的地方是几枚姜颂的小印。
其中一枚印的字体稚嫩青涩,笔画也不连贯,看着简直像是小孩子用橡皮刻的。
那上面写的是:颂颂画的。
姜颂跪在地上,把那些画轴卷起来,郑重地插回旁边的青窑画缸里。
“不好意思啊,”姜颂抬头冲着顾长浥笑笑,目光还稍微有些不聚焦,“不小心碰倒了。”
顾长浥低头看着他,一言不发,表情晦暗难明。
把画收拾好,姜颂扶着墙,晃晃悠悠地站起来。
他走到书桌边上,挑了一支花枝俏,稍微蘸了一些浓墨,在宣纸上勾了起来。
“大门的密码,为什么改了?”顾长浥目光追着他,冷不丁地开口。
姜颂的笔尖微微一顿,似乎没想通他是什么意思,“嗯?想改就改了。”
“是要防我?”顾长浥的声音越来越冷。
“什么?”姜颂酒还没醒,对着顾长浥缓慢地眨了两下眼,又低下头去画画,“你别不高兴了,我画小猫咪给你。”
顾长浥一两岁的时候,姜颂经常到他家里学书画。
顾伯修对唯一的孙子要求很严格,姜颂常常看见顾长浥鼓着个包子似的小脸在憋眼泪,就会给他画小猫哄他开心,扑蝴蝶的,滚毛线球的,抓虾抓鱼的,不一而足,甚至能订成一本连环画。
皮鞋踩在打过蜡的木地板上发出“咯吱”的摩擦声,顾长浥手压在宣纸上,偏着头看他,“你明明已经听清楚了,不要总想着糊弄我。”
“……长浥。”姜颂酒意沉沉,脸上露出一点困扰,想把顾长浥从宣纸上推开,“挡住了。”
顾长浥修长的食指微曲,把纤薄的宣纸攥破了一角。
已经被勾勒出一个雏形的小猫起了皱,变形了,居然多出几分猛兽的狰狞。
“如果门口的密码改了,但却还是什么人的生日。”顾长浥毫不手软地把姜颂推到了墙上,一向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是滔天的怒火,“姜颂,那到底是谁的生日?”
作者有话要说:
场景二:书房,笔墨纸砚若干,书桌一张。
优点:操作性强。
缺点:破坏性也强。
第6章
第二天姜颂一觉睡到自然醒,宿醉难得没有很难受,只是有点轻微的头疼。
他习惯性地从床头摸手机,险些把一杯水推到地上。
床头柜上不仅有水,还放着一板醒酒药,半包止疼片。
他拿着醒酒药正反看了看,怎么也想不起来昨天什么时候还吃了药。
手机屏幕闪了闪,姜颂刚把勿扰模式关掉,就接到了邢策的电话,“嗯?”
“姜……颂!”邢策的声音几乎有些有气无力,“你他妈……还活着呢?”
姜颂还有点迷糊,揉了揉眼睛,“嗯?我在家呢。”
“昨天晚上那姓汪的说,说你给顾长浥接走了,我给他打电话他也不接,给你打电话也,也不接!我都怕他把你杀,杀了撒绿化带里头!”邢策怒火中烧,声音又大起来,“到时候我还得用吸,吸尘器把你收回来!”
姜颂在电话这头被他逗得乐不可支,“手机静音了,我没听见,我没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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