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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浥把他那只好手捉过去,握在了手里。

    姜颂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他又要扑棱什么幺蛾子。

    却看见顾长浥很小心的托住他的手掌,慢慢撕掉医用胶带,很利落地把输液针拔了下来。

    一点不疼。

    姜颂的右手伤着,顾长浥用药棉按住那个针孔。

    “好了。”姜颂睁开眼,试图从他身上坐起来,“输完了。”

    “别乱动。”顾长浥皱了皱眉,“不管你说不说,我一定会弄明白的。”

    姜颂知道他在说什么。

    但是自从上次在凌晨诊所差点被护士点破了,他早就把自己在医院的病历都做了加密。

    顾长浥手伸得再长,也不能动病人隐私。

    也不等姜颂回应,顾长浥连人带被子把他抱到了餐厅。

    姜颂对他这种行为很困惑。

    但他现在没什么力气,真未必自己走得了,就由他去了。

    顺便感叹一句年轻真好,力气多得没地方用。

    顾长浥端了一盏汤放在他面前,“喝。”

    姜颂揭了瓷盏的盖子,里头是红茶一样的汤色。

    他用汤匙捞了捞,一点干料都没有,全是汤。

    但是汤汁很浓稠,扑出来菌类和海鲜的香气。

    虽然这些年身体受了些影响,姜颂耳不聪目不明的,嗅味二觉倒是没怎么退化。

    他稍微抿了一点汤,就品出来花胶、鲍鱼和冬菇的味道。

    底汤一定是炖过鸡肉和火腿,透着丰厚的肉香。

    “这佛跳……汤是你炖的?”姜颂从小到大不知道在多少地方吃过多少盏佛跳墙,但是这一盏滋味却很特殊。

    不是说不地道或者不好吃。

    只是再好的饭馆儿也不会这么用料。

    似乎每一种食材都是个中极品,最后却一勺把它们全滤了,只留下汤。

    “别人送的。”顾长浥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

    “这得,炖了一整宿吧?”姜颂状似不经意地问。

    “一整宿就老……”顾长浥拧眉毛,“吃就安静吃。”

    姜颂不吃他这一套,“我胃不舒服,不说话就光想着,越想越不舒服。”

    顾长浥张嘴想说什么,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在他身边蹲下,手抵着他的上腹轻轻按了几下,不甘不愿地问:“还是疼?”

    其实本来在床上让顾长浥揉了一会儿已经好多了,喝了几口热汤也熨帖了不少。

    但是姜颂现在不想看他脸色,就把身上的虚弱多露了一些出来,“疼。”

    顾长浥蹲在他旁边给他揉胃,两条浓眉拧得很紧。

    姜颂喝汤都喝不安生,“你想什么呢?”

    “我在想,如果你死了,谁来还你的债?”顾长浥回答得很认真,似乎是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

    “……”要不是实在没劲儿,姜颂简直想亲自动手,了结这个孽障。

    “如果债没还上我就死了,整个姜家都赔给你,还不够还吗?”姜颂咽了嘴里的汤,慢条斯理地说。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顾长浥眼底有什么很浓稠的情绪卷了卷,居然把那双金色的眼睛卷出了几丝血红。

    他想起来几年前在机场要送给顾长浥巧克力的那一次。

    姜颂吓了一跳,放下勺子,在顾长浥后背上轻轻捋了捋,“怎么了?别急别急,不是你先问我我死了怎么办的吗?”

    “姜先生别误会了,”顾长浥提着嘴角,很勉强地一笑,“钱倒是其次,我只是好奇,像昨天夜里那种债,你要怎么还?”

    姜颂没顾着跟他上火,伸手把他滑到下颌上的眼泪擦了,“怎么回事儿啊?掉什么眼泪呢?不着急了,嗯?”

    顾长浥仰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在掉眼泪。

    他的声音依旧无波无澜,“姜先生,从现在起,我要时时刻刻盯着你,直到你把债还清为止。”

    **

    姜颂在家休息了两天,终于深刻地体会到了顾长浥的“时时刻刻”。

    除了洗澡和上厕所,顾长浥几乎很少离开他身边。

    “你不用工作吗?”姜颂一觉睡醒,看见顾长浥又在一边守着。

    他膝头端着一台笔记本,似乎在查什么东西。

    姜颂还挺担心顾长浥把赫一岚挖出来的,毕竟他留着那个小孩还有别的用。

    “我在工作。”顾长浥好像一句不怼他就难受,“姜先生只要管好你自己的身体就行了,不必操心别人。”

    ……行。

    姜颂遵债主的命在家老实歇了两天。

    大概是太久没有这么安心地休息过了,姜颂每一觉都睡得又沉又久。

    有时候睡下的时候天还没黑,醒来的时候却已经快到中午了。

    他稍微累一点就躺下,一睁眼就有饭吃。

    胃倒是没疼过了,甚至腰上摸着还软了一些,大概是长了点肉。

    邢策听说他不舒服,中间提着东西来看过他一次。

    那时候他还睡着,是顾长浥去开的门。

    “邢叔。”对着邢策,顾长浥依旧彬彬有礼。

    但是邢策看见他就头皮发麻,“姜颂呢?”

    “在睡着。”顾长浥的声音不轻不重,能让人听得很清楚,但又不会吵到睡觉的人。

    他穿着灰色的羊毛开衫,深卡其烟管裤,整个人看起来很闲适,没有在外面时那么强的攻击性。

    “哦。”邢策稍微放松了一些,没忍住问他:“后来没烧吧?他还,还胃疼吗?”

    顾长浥把他让进屋里,“都没有。”

    邢策递给他一大包吃的,“我妈怕,怕没人照顾他,这里头都用保,保鲜盒装着的,你要是没空管他,就,就让他自己热热。”

    他又补了一句,“我过两天要出,出差,要不我就自己,过来了。”

    顾长浥稍微沉默了几秒钟,“邢叔要是不放心,不如进去看看他。”

    邢策想看看就看看,姜颂在家,这个小崽子总不能把自己怎么的了吧?

    再说真打起来,自己也未必吃亏。

    如果姜颂还能起来报警的话。

    姜颂房间的窗帘拉着,光线很昏暗。

    床上有一道不明显的隆起,随着姜颂的呼吸缓慢起伏。

    来都来了,邢策干脆走到床边仔细看看。

    姜颂的脸微微泛着粉,难得有些健康的颜色。

    原本略有些下陷的两颊也鼓起来了一点,更看不出他的年纪了。

    他的呼吸平缓绵长,一看就睡得很深。

    他在床边看了一会儿,姜颂连个身都没翻。

    邢策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看见顾长浥正把袋子里的吃的一点一点理进冰箱里,似乎能辨认出一点那个曾对姜颂体贴入微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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