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溪边都是细小的碎石,走起来“咯吱咯吱”的, 天边有雷声滚过。
雨大概在不远的地方下着, 隐约能听见雨打树叶的淅沥碎响。
姜颂又把手机摸出来看了看, 还是没信号。
溪边有一个他用石堆做的记号, 已经是第三次路过了。
他绕着附近喊了好几圈, 都没找到狗。
林子应该就像是村长说的那样, 并不深, 只是有些曲折。
他总是绕着绕着就回到了原地。
溪边是平坦的, 视野也相对开阔。
姜颂找了块石头坐了一会儿, 越坐越冷,不大一会儿又站起来搓搓胳膊。
冬天日短,太阳一偏西气温就往下走。
姜颂身上没什么肉,中午又没吃多少,很快就饿了。
树上结着的那些小果子和地上一丛一丛的蘑菇他是不敢吃的,最后也只是从溪里捧了一捧水出来, 小口小口喝了解渴。
其实今天这件事多少是有些蹊跷的。
虎子是一条会赶山的老狗,不大可能会丢下他自己跑了。
而且如果虎子遇上了什么意外,也一定会叫上几声让人知道。
而不是就这么凭空消失。
姜颂走过来的时候打过草,只是拨向了两边。
绕着圈找的时候,他却发现四周的草都像是被其他人打乱了,竟然完全认不出来时的痕迹。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颂总觉得四周有草木摩擦的悉簌,不像是很小的动物能发出来的。
他从地上捡了一块长形的石头,用左手按在地上磨出一个尖角来。
雷声好像近了,风也逐渐尖锐了起来。
姜颂在溪边找了一棵看起来很可靠的阔叶木,薅了一些半枯的大叶子,准备堆一个叶子堆钻进去。
这也是顾长浥以前教他的。
“离树远一点,但要是冷,就找叶子取暖。”
姜颂四处翻树枝和叶子,突然就摸到一手毛茸茸的温暖。
他用棍子把面前的杂草扒拉开,里头居然是他找了半天的虎子。
百来斤的大狗,他一只手根本抱不动。
他轻轻摸狗的后背,揪揪它的耳朵,“虎子!虎子!”
大狗没答应,但肚皮还在缓缓上下起伏,看来是没死。
只是被药昏了。
姜颂警惕地在四周又绕了一圈,将刚才捡的树枝树叶都抱过来,把自己和狗堆在一起。
大狗的体温很高,贴在他身上多少有些保暖的作用。
四周有树叶味、泥土味和淡淡的狗味。
姜颂扒拉扒拉狗的眼皮,又摸摸他的牙,“快醒醒,把我带回去,不然长浥要着急了。”
身后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姜颂屏住呼吸,仔细听。
“人呢?”这个声音他认得,是杨广源。
“肯定就在这附近,这地方没有认路的带着,不好走出去的。”另外一个声音是陌生的,却也有点印象,好像是白天学校里见过的一位教师。
杨广源一听就带着火,“你靠不靠谱?万一让他走出去,我们都麻烦大了。”
“狗都埋起来了,他又不认识路。等到了晚上,这地方冷得要死,你不是说他身体很差吗?肯定熬不过去的!”那声音把握十足,“等那狗醒了自己跑回去,人丢了就会怪在村长头上,跟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村子里的人不也出来找了吗?有人有狗的,万一找到他了呢?”杨广源似乎在踢地上的草,刷拉刷拉的。
姜颂紧紧握着手里的石头,分辨着声音的来源。
“你放心吧,这人八成是个路痴,走得离村子老远了。而且那边刚刚下了雨,味道早冲没了。”那人怕他不信,又继续说:“你想想村子里的人要是能想到他偏出去这么远,还能到现在都没找到?天一黑,这山里乌漆嘛黑什么都看不到。晚上还有大野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事情,太多了。”
“哼,咱们都是一条船上的,你最好不要出什么纰漏!”杨广源的声音渐渐远了。
那位年轻教师笑了两声,“那……杨总,这件事办成了,是不是我每年的分成就可以再加一点儿……”
“你在这个地方能花什么钱?一个月一万都不够?”杨广源嗤之以鼻,“不要太贪了,我也只是个传话做事的,钱的事儿做不了主。你见好就收吧。”
年轻教师嘀咕着什么要养家要糊口的,两个人的声音越来越远。
姜颂稍微松了一口气,把手机上的录音软件关了,给身边的大狗揉脖颈拍后背。
能找到虎子是他的运气,要是能赶在杨广源他们再绕回来之前把狗叫醒,或许还能往回走一截。
但是那狗可能麻得有些深,只是吭吭哧哧地打抖,并醒不过来。
刚才录了一段音,姜颂的手机没多少电了。
但天色却越来越暗。
像是应验杨广源他们刚才的对话,傍晚的风几乎有些透骨。
哪怕和虎子挤成一团,姜颂也依旧冻得瑟瑟发抖。
夕阳沉下去,天空褪成了柚粉色。
姜颂的手脚几乎没什么知觉了,但是那只伤手却要命地疼了起来。
他又饿又困,两个眼皮不停打架。
“如果你很冷,就不可以睡觉。”那是顾长浥少年时的嗓音,“因为体温过低是非常危险的。”
那是当时他在野外生存课上学的。
那时候的顾长浥多可爱,不管学了什么都要一五一十地跑回家告诉姜颂。
姜颂哪怕再忙,也要听着他把这些小知识讲完。
小崽子一边给他讲,一边夺走他手里的冰激凌,“吃半盒就好了,再吃不舒服了。”
逆子。
现在被困在一堆树叶里,林子里还晃悠着两个想将他除之后快的男人,姜颂却仍然体会不到应有的恐惧。
如果放在顾长浥回国前,他甚至可能会觉得解脱。
虽然是一种可耻的逃避,也有很多事情没有做完。
但就好像他都尽过力也无计可施,最终理所应当又无可奈何地结束了。
但是现在的问题是顾长浥回来了。
至少他不能在他还在几里地外的时候,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没了。
倒不是他觉得在之前的一切之后,自己在顾长浥心里还配拥有多重的地位。
但是万一他有点伤心呢?
不管他生没生病,年纪轻轻的经历这种事终归不大好。
太冷了,也太困了。
姜颂咬破了舌尖,甜腥的味道瞬间遍布了口腔。
身后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和上次不一样,又急又轻。
像是有人在跑。
虎子抽了抽耳朵,发出快要苏醒的哼唧声。
姜颂捂着狗的嘴,一动不敢动。
但是那脚步声却急促地接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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