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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曾说话,却也没有剑拔弩张,而是听里正说着安排的事宜。
因为孟婆婆已无亲人,墓穴也是早就安排好的,众人便打算明日就为孟婆婆敛尸入穴,也怕夏日天热,尸体放久了反而腐臭。
“就一个事,今晚得有小辈守灵,我们这里年纪都大了,你们……”
“我来。”
“我来吧。”
林斯言和谢池南同时出声。
两人对望一眼,林斯言率先收回目光,看着为难的里正说道:“没事,我们两个人一起守灵就好,明天孟婆婆一早就得发丧,何况这会回去,估计城门也已经关了。”
“那就辛苦你们了。”
里正说完又看着那台黑木棺木叹了口气,“孟婆婆也算是积来的福气,虽然没了子孙,但还有你们为她送终。”他说着又看着谢池南和林斯言说道,“你们今天就在这歇息,我回头让我家那口子给你们做些吃的送过来,被子什么也都有。”
他说完才离开。
很快屋中便只剩下谢池南和林斯言两人。
两人谁也不曾说话,各自占据一地守着灵,一夜过去,第二天一大早,就到了孟婆婆出丧的时间,出丧需有人打幡,有人抱牌位,这事自然落到了谢池南和林斯言的头上。
谢池南打幡在前,林斯言抱着牌位在后,而身后是大田巷还残留的村民们,一路哭灵到了山上,替孟婆婆落葬后,谢池南又出了一笔钱给了里正托他请人做了菜席给同村的人吃,也请他日后帮着多照看些,若有什么事便报到城中的安北公府去。
忙到落日时分才结束。
村民们各自回了家,谢池南和林斯言帮着收拾完便关了门,要走的时候,谢池南终于和林斯言说了这两日第一句话,他坐在马上低眉问他,“林斯言,你后悔吗?”
他不是没注意到青年这两日眼中有时闪过的怀念和怔忡。
知道他在想什么。
就如他所想一般。
林斯言并未说话,只是抬目看他。
谢池南也无需他说什么,他仍高坐马上,看着他淡声说,“我给过你机会,是你不珍惜,那么你以后都没有后悔的资格了。”他说完便未再看他,一声驾后,他驰马离开了这。
林斯言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开的身影。
落日西斜,晚霞遍布整个天空,他看着小道上掀起的尘土,收回目光,一个人独自走在这山间小道上,想起那日车马声响,天上彩虹高挂,少女笑声明媚,而如今只剩他一人。
他当然后悔。
但这世上有些事就是如此,珍藏于心上就好,不必打破。
翌日。
林斯言从别人口中知晓谢池南离开雍州,去了金陵。
第104章 “谢池南,你幼稚不幼……
金陵。
荣国公府。
时日已到了八月, 一场秋雨一场寒,明明前几天还闷热的不行,没想到一场秋雨过后,这天就立刻变得凉寒起来。早些时候一件薄衫都觉得热, 如今却是得穿上比甲或是披风了, 也或许这金陵总要比别的地方严寒一些。
赵锦绣昨日才回的金陵。
从雍州离开后, 她跟着祖父一路南下,从甘肃到陕西再到湖北, 经安徽最后至金陵,整整两个多月的时间, 倒让她看了许多风景也见了许多事。
离开雍州时还有一些难过的心也在这几月的风光之下彻底痊愈了。
或许是在外头久了。
她已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即使昨日舟车劳顿,今日也还是一大早就起来了。
明初进来为她穿衣,因为今日要进宫的缘故,挑得是一身鹅黄色的直领对襟短袄搭马面裙,穿衣服的时候,赵锦绣问,“小安呢?”
听她说起小少爷, 明初抿唇笑道:“一早就过来了, 知道您还在睡就没打扰您,说是从学堂回来再来找您。”
生安一向乖巧。
赵锦绣听闻这番话也弯了眉眼。
洗漱完, 上妆的时候,她趁着明初为她梳头便招来丹红。
丹红与明初一样都是她的大丫鬟,她离开长安的这阵子, 这院子是由她管着的。
“我离开的这几月,可有什么事发生?”她问丹红。
丹红忙答,“若说大事, 倒有两件,上个月皇后娘娘为太子殿下定了永安侯府的三姑娘。”
这事,赵锦绣早就从祖父口中知晓了,并不意外,便问,“还有一件呢?”
“还有一件……”
丹红犹豫着看了赵锦绣一眼。
赵锦绣手里握着两支簪子正在比较回头戴哪支进宫,余光瞥见丹红这番神情便皱了眉,“怎么,难不成是咱们府里的事?”想想又觉得不可能,昨天她见了叔叔婶婶还有赵妃如和赵若微,并没有什么异样。
若真说,也不过是赵妃如和赵若微都定了亲。
但这事有家中长辈把关,祖父也未说什么,显然丹红犹豫的并不是这事。
“什么事值得你这般吞吞吐吐?还不快说!”明初也说了一句。
“……是丽妃她怀孕了,已经五个月了。”
啪嗒一声,赵锦绣手里的两只簪子掉在梳妆桌上,其中一支孔雀步摇上的孔雀还在微微颤动。
明初也变了脸,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丹红,又僵硬地扭过头去看身前沉脸不语的赵锦绣,苍白着脸喊她,“主子……”
赵锦绣没说话,她只是忽然明白丽妃当初哪来的胆子敢做主她的婚事了,想来她一早就知道怀有身孕,也清楚即使真的因此惹陛下生气,陛下也会看在龙嗣的份上原谅她。
“她入宫多年,怀孕也正常。”
姑姑不是话本子里的恶毒嫡母,她从来不去管后宫的那些事,也绝不会为了表哥的位置故意为难谁,只不过李姓后宫或许是一脉相承的凋零,这些年宫里除了表哥也就两位已经出嫁的公主。
丽妃这一胎……
若是公主也就罢了,若是皇子,只怕正中龙椅上那位的心。
屋子里忽然一阵沉默。
丹红看着少女面上的凝重,想到什么,忙又说道:“主子,还有一桩好事,您知道后一定会开心的。”
赵锦绣侧眸看她,见穿着红衣比甲的双鬟少女笑着与她说道:“陛下封安北侯为安国公,还封了二公子为安乐侯,不日二公子就要来金陵了!”
“什么?谢池南封侯了?!”
不同丹红所想象的,赵锦绣不仅没有高兴,反而神色变得更加凝重起来,“让人备马车,我现在就要进宫。”
“主子……”
丹红讷讷看她,显然是吓到了。
明初却朝她使眼色,等丹红喏声退下,她看着铜镜中神色凝重的明艳少女,压着嗓音问道:“您是觉得陛下此举有问题?”她毕竟也在雍州待了几个月,知晓谢家看着辉煌,实则在大汉处事艰难。
“谢池南是有功,但还不至于到封侯的地步。”
“他如今封谢伯伯为国公,又给谢池南封了侯,此举固然有想笼络赔礼的意思,但——”赵锦绣忽然停了声音,“你觉得安乐两字是什么意思?”
明初不敢说。
赵锦绣看着镜中愈发冷艳的自己,嗤笑一声,冷声说道:“他是想把谢池南的翅膀折断,想让他在金陵城做一个只图享乐的贵公子,他想用谢池南控制谢伯伯,让雍州大军不得不为他驱使!”
她一字一句,越说,声音便越发冰冷。
正在明初想提醒她慎言的时候,原本端坐着的少女却忽然一扫桌上妆奁,木质和妆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两支簪子一支碎成两半,一支掉了上头的孔雀花样。
“荒唐!”
紧跟着,屋中响起女子的厉声。
外头的小丫鬟不知何事,打帘进来,看到这番情形吓了一跳。
明初忙挥手让她们退出去。
第一次看到主子发脾气,她的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一边去捡地上的东西,一边压着嗓音劝她,“主子,您是怎么了?也亏得是在咱们院子里,都是信得过的,要是让外人听见……”
明初心里还有些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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