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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程雁书暗自想,他家这身材挺拔又美颜盛世的大师兄,即使是经常在琴修前沐浴,他也没有当真看过大师兄入浴的样子。这要是给别人看光了,他多吃亏。
但是大师兄感觉舒服也挺重要,程雁书立刻想到了两全其美的计策:“大师兄,你去浴池,也可以设障啊?”
“不设。”韩知竹依然表现得毫无兴趣,“我不惯身边有人共浴。”
说话间,店小二已经按照吩咐进来房间手脚麻利地设置好了两个浴桶,在浴桶里注满了温热的水,再把屏风细致地放好隔住浴桶与门之间的视角后,他殷勤地从外面带好了房门。
全身浸入浴桶中,感受着温热的水在皮肤上留下的舒适,程雁书饶有兴致地轻轻拍打水面,又抬眼看那片隔着他和韩知竹的虚空的障。
他这时后知后觉地想起,大师兄说,不惯身边有人共浴?
他们现在,不就是在共浴吗?
这是不是说明对于大师兄来说,他程雁书已经脱离了旁人的范围,变成了特别一点的人?
带着隐约的期望,程雁书对着那片虚空问:“大师兄,你为何愿意与我共浴?”
“设了障,不算共浴。”韩知足的声音传过来,“何况,出门在外,事急从权。”
事急从权。
程雁书闷闷地拍了几下水面,又闷闷地不死心地问:“那除了我之外,你有没有和别人事急从权过?”
“没有。”
好吧,那他也还算是对于大师兄来说唯一的、特别的。
擅自挽尊完成,程雁书又想起一件事:“大师兄,原来薛少掌门名晓,宋少掌门名执。”
耳中只有韩知竹擦洗时的轻微水声,并没有回答。显见韩知竹对这话题并无兴趣。
程雁书又问:“大师兄,你的名,可以告诉我吗?”
擦洗的轻微水声消失了,空间里陷入沉默,一如那片隔在两人虚无的障。
过了许久,水声才又细碎响起,韩知竹的声音也透过来:“你忘了?还是从来就没记住过?”
虽然韩知竹声音里好像有一点落寞,让程雁书微微心疼了一下,但是这件事也不是他的锅:他没忘,他只是真的不知道。
他立刻信誓旦旦地道:“大师兄,我灵力损耗后好多事情都记不住了,你也说了我像换了个人一样呀。你告诉我吧,我保证,这次以后,我绝不会忘。”
韩知竹“嗯”了一声,又问:“为何忽然想问这个?”
程雁书诚恳答道:“薛少掌门说,很亲近的人才能直呼本名。和我最亲近的就是大师兄了,我想知道。”
韩知竹那边的水声大了些,两个字混杂在水声里,透过了障:“无心。”
“无心?”
“我名无心。”
韩知竹话音落下后,一片水声响起。那是韩知竹已经沐浴净身完毕,从水里站起来,预备擦身穿衣了。
听过多少次的声音,这一次落在程雁书的耳朵里,却清晰又立体。立体到程雁书几乎能在脑海里即时投影出韩知竹走出浴桶,用干棉布细细擦身之后姿态优雅地穿上里衣的画面。
这画面让他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了瞬间剧烈的变化。
这变化让他涨红了脸,又不知所措。他扶着浴桶边沿,身体向浴桶里更缩了缩。
过不多久,障收了。
韩知竹衣着端正,已在屏风之外的案几上端坐调琴。
屏风映出他朦胧的样子,光线又把调琴的手指映在了屏风上。
程雁书扶着浴桶,呆呆地看着屏风,觉得自己更难受了。
韩知竹丝毫没察觉只隔着一座屏风的四师弟因了他出浴的声音和屏风上的侧影所陷入的进退两难,他调好琴,又倒一杯冷泉茶,抵在唇边欲喝不喝,却问:“怎么今天这么久?”
程雁书苦着脸,再往浴桶深处缩了缩身体,小声答:“大师兄,我有点不舒服,我再泡一下……”
那声音落在韩知竹耳中,带着与往日不同的不寻常的颤抖。韩知竹心念一动,急问:“何处不适?”
他立刻放下杯盏站起身,似乎要越过屏风来看程雁书的情况。
“我没事,大师兄,你别过来。”程雁书忙乱地出言阻止,“我还光着呢!”
韩知竹停了动作,又过了一瞬,他交代道:“我去看看白大小姐伤势,你沐浴之后自行打坐,待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走出门去。
还好,没被大师兄察觉他的心思不纯,程雁书终于长长地吁了口气,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
回到四镜山,韩知竹便忙得不见了影踪。
程雁书舒舒服服把午觉睡到了几乎日影西斜。直到有小师弟来通传宋长老请他一见,他才施施然起了身。
到了宋长老的院子里时,程雁书听到门内传来了韩知竹和宋长老说话的声音。
两人的声音都很凝重,程雁书不敢贸然打扰,在院中停住了脚步。
韩知竹和宋长老说的倒也不像是机密事情,虽然态度慎重,但声音却也没有刻意隐晦。
程雁书只听宋长老说:“魅妖胎血我有解法,但四镜山没有药引。我可暂时压制白大小姐体内魅妖胎血侵蚀的速度,要根治,非得去熏风庄不可。”
“宋长老需要何药引?我可知会宋少掌门,即时送来。”
“那药引拿不动。”宋长老道,“我需借熏风庄后山地缝热度镇住魅妖胎血,再施以灵力对魅妖胎血清除。天下只有那一处地缝可行。”
“可是……”韩知竹迟疑, “长老不是发誓,和熏风庄永无瓜葛,这破了誓……”
“岂能因个人私心而误人生死。”宋长老泰然道,“我此去,以四镜山长老身份,是替四镜山办事,和熏风庄确无瓜葛。何况……”
他豁达一笑,“熏风庄的人,大多都认不出我了。”
韩知竹似乎还有迟疑,宋长老已经结束了这个话题:“院里是何人?”
“是四师弟,”韩知竹道,“他此次又受了颇多伤,烦请宋长老悉心照料。”
程雁书进了屋,韩知竹道:“我去和宋少掌门商议去熏风庄之事。”
他转向程雁书,温言叮嘱:“你好好听从宋长老的话,身体有何不妥不适,尽管直说。”
确认过灵力情况,宋长老的脸色严峻,语气更是凝重:“怎么你这灵力又浅了好些?知竹有没有每日早晚好好给你渡灵力固基培元?”
“有的有的。”程雁书忙道,“每天早晚,从无遗漏。”
忙着替韩知竹解释完,他才反应过来,宋长老的意思好像是自己的身体更糟糕了?他忙问:“宋长老,我这是出了什么大问题吗?”
宋长老点点头,却又再摇摇头,道:“你灵力确实日衰。但按日前情形,只要补充得宜,倒也并无大碍。”
“但……既然每日都有调理补充,不至于不进反退。”他微一沉吟,问道,“今回竟然比以往损耗严重了,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能是具足?”
程雁书把遇到具足受了伤,宋谨言给他取出钩子一事和盘托出。宋长老听闻,右手一扬,和宋谨严类似的一柄薄刃出现在他两指之间。不同的是,他的刀刃无光无芒,寻常普通。
用那薄刃贴着程雁书手臂皮肤滑过,一条白线在皮肤上显形后又慢慢消失。宋长老带着十足的满意和骄傲笑道:“宋执这孩子,果然出息了。”
他下判断:“具足和‘钩子’对灵力无损。你还受了其他伤吗?”
“没有,大师兄一直护着我,反倒是他伤了手。”想到韩知竹手上的锯齿状伤痕,程雁书的情绪有些低落。
宋长老百思不得其解,又道:“如果没有受伤,这灵力损耗,就太不寻常了。”
“伤……”程雁书不太肯定地问道,我自己咬破舌尖,出了血,算是伤吗?”
宋长老不解:“你为何咬破自己舌尖?”
“因为我发现我的血好像能够破心魔幻境。”
程雁书把这几次咬破舌尖的情形一一向宋长老描述过,宋长老眉头也越蹙越深。
他手指一扬,示意程雁书微微张口,又抬起指间薄刃,道:“别怕,别动。”
说完,那薄刃像是一根细针,在程雁书舌尖上轻轻一点,一滴血珠瞬时从舌面渗出,融入刃中。
宋长老放开了手,凝视去看那融入薄刃的血珠。
过了良久,他轻叹一声:“我看不出所以然。但此法耗的应当是都是你的灵力元神,今后切不可再以此法破障。你这做法万一是预支命数去破障,会凶险异常。”
程雁书抿抿唇,对宋长老说:“我以后不敢了。但我灵力大概是因此而损,长老千万不要告诉我大师兄。”
“为何?”
“大师兄要挂心的事情太多了,没必要让他再多操心。”程雁书诚恳道,“我知道厉害了,除非万不得已命在旦夕,这法子我绝不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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