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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雁书听不得小小韩知竹的啜泣，他闭上了眼。

    “你爹若不是想借我金丹化形之能谋取富贵，却又背叛了我们……他也不会累我失了神志……被我……”美妇人咬住唇，紧紧把小小韩知竹抱在怀里，“是娘对不起你。但娘不能再对不起你了，娘一定会保全你。”

    无心？

    “大师兄……”程雁书怔了怔。这个韩知竹是大师兄的眉眼，大师兄的语气声调，却陌生得无以复加。

    安寒湖上，水中落瀑前有一艘十几个人共乘的小船，须臾后，落瀑中出现通道，小船过了落瀑，船上的人顺利入了落瀑之内，到了熏风庄之前。

    他说：“四师弟，我心悦你，你心悦我吗？”

    程雁书按住狂跳的心脏，发现自己的手异常的小，一如几岁稚童。那影子动了动，侧了身，漏出了一点光线落在程雁书眼里。

    程雁书的心被揪紧了，明明不过是幻境，他的心却瞬间在那紧缩中真实地疼痛起来。

    “若我韩家被四极承认而不是暗自打压，若是先祖‘献祭’时先昭告天下，若是我韩家祖业能够留存而不是为了把先祖换出魔魅之窟而散尽，若是我们这一脉承继了金丹化形……若是！若是！若是没有这些道貌岸然之人！我们怎么会这么苦？这么冤？”

    “怎会。”美妇人用手轻轻贴了贴他的心脏，“娘永远都在这儿陪着你。”

    “你爹是好人，为什么要落得身死名败的下场？为什么我们孤儿寡母要被连累追杀？”

    再睁开眼，他已在一片无边悬崖边，那美妇人决然向崖边而去。

    “为什么？”小小韩知竹揪着娘亲的衣袖不肯放，“为什么你要走？”

    细碎的铃铛声响后，她消失在崖边。

    程雁书的话没有说尽，韩知竹伸出手，抵上了他的心脏，“既然心悦于我，为何和三师兄眉来眼去？为何与薛明光搂搂抱抱？”

    那声响中，程雁书发现自己蜷缩在墙角，心脏跳动得异常快速。一道影子被暗夜里破败房间中唯一的烛光拉扯着，笼罩在他身上，像是逃不开的死神覆顶。

    枯瘦的手生生戳入了程雁书的心脏。

    “娘。”小小韩知竹睁大好看的眼睛，怔怔地看着美妇人，“你不要我了么？  ”

    “可是我有心，也有爱呀。我爱娘亲，也爱爹爹。”小小韩知竹用力抱住他娘亲，把脸拼命往娘亲怀里靠，“爹爹不在了，娘亲也不要我了吗？”

    那中年妇女眼中的泪光，在昏暗烛光中亮得像刀尖利刃，直直向程雁书而来：“儿啊，做韩家人，血里命里都是带了诅咒的。娘不做韩家人了，你也别做，娘帮你，帮你解脱……”

    程雁书倏而抬头，眼前的，正是眉眼温柔的韩知竹，他伸出手，把程雁书拥紧在了自己怀里。

    “别怕。”美妇人道，“你师尊人品贵重，我信他。他定会好好照顾你的。四镜山是个好地方，你会喜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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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几个人中忽然走出一个古稀老人，扑向熏风庄大门，哀恸大喊：“你们答应的五十年之期呢？你们答应的换回我爹呢？你们至少想办法让我入魔魅之窟换回我爹啊！贪生畏死，眷恋浮名空誉，就此抹去我韩家痕迹，你们对得起良心吗？让我去换回我爹啊！”

    泪落下，砸到手背上，冰凉泛起。

    一身淡青色粗布衣裳的美妇人低下头，浅笑着给一个稚嫩幼童系上外衫，又温柔地拍了拍他的头：“无心啊，娘要出远门，今后你就要自己照顾自己了。”

    那古朴至雅的大门紧闭，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领着三四十个弟子站在大门外，笑容温和：“放心，既然到得了熏风庄前，你们的病痛，我们熏风庄定然能解。一个一个好好登记，待会引你们入庄诊治。”

    那泪，却被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擦去了。

    熏风庄大门徐徐关闭，碰撞出一声威严又端肃的声响。

    管家忙向身后子弟道：“这怕是失心疯，隔离开来切勿伤了他人，赶紧封了穴道免得他大喊大叫咬到自己舌头受伤，立刻带去给掌门优先救治。”

    他看着那眉眼尚且稚嫩，却已经好看得让人觉得惊叹的幼年的韩知竹，眼中瞬间逼出了泪。

    “我……”

    从胸腔中被拽出来的心脏仍然在轻微跳动。在孱弱跳动的心脏隐去，程雁书发现，自己站在一处农家小院的院处。

    “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美妇人的泪滴下来，落在小韩知竹的发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竟然会继承金丹化形的血脉，为什么会因为这血脉而被心魔纠缠。娘必须走，娘不走，你就会……”

    那是个发髻散乱，嘴角带血，状若疯癫的中年妇女。

    说着，她又把一枝淡青色竹萧递给小小韩知竹：“归朴会一辈子都替娘陪着你，提醒你，你记住，只要守住无心无爱，你便能一生无妄无灾。”

    看着寡不敌众，被弟子制住，封住穴道口不能言地绑入熏风庄的那古稀老人，管家脸上始终是那温和的笑意：“放心，入得熏风庄，什么病，都能治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