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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

    风闻阁抱起毫无声息的青裙女子,轻声开口道。

    只是这声抱歉,她得到的太迟了。

    第89章 (八十九)人之生也固小人

    顾笙一路追着季三进了密林,对方似乎也有意将他往偏僻的地方去引。看来这老贼即便是落荒而逃,却也并未完全放弃除去他这个眼中钉的计划。

    正好,他也一样。

    直到周围已经不见其他人,季三才停了下来。顾笙顺势一掌拍去,被季三猛地回身,硬生生地接了下来。

    两人拳掌相击的一瞬间,在林间激起了一阵风浪。落叶如群鸟般混乱地随风盘旋,发出窸窸窣窣的叫声,又仿佛是摩擦绞动着的钢索。

    在彼此眼中,他们都是自己与那段见不得人的过往间最后的联系,是自己从魔窟重返人间最后的障碍。

    来自十五年来的恩怨,该在这里有个了结。

    “真是只凶戾的恶犬。”

    “终于不逃了?我可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跟你算帐。”

    “……愚鲁的蠢材。”季三先生摇了摇头:“这一次我或许是败了,可并非是败在你们手上。若不是有人帮你们,休要以为你能在我手上讨到便宜。”

    “随你怎么说。”顾笙哂笑:“不就是输不起吗。”

    输赢又不是说出来的。

    两人拳拳到肉、生死相搏。原本顾笙还落在下风,却越战越勇,目光变得越发嗜血疯狂。渐渐地,竟然与季三先生打了个不分上下。

    不过是一只被造出来的怪物,活该一辈子被绑在架子上。

    取走顾笙的血后,季三做了许多研究。那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毒,其中又参杂着蛊术的特性。他将普通的鲜血与它混合,发现很快便被血中的蛊吞噬同化,成了新的“子蛊”。只要母蛊想,便能让子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成为只能乖乖听从命令的傀儡。

    他试着种在人的身上,可没有人的身体能够承受这毒所带来的巨大负担,往往坚持不了几盏茶的时间便崩溃了,化成一团散发着兰花淡香的模糊血肉。

    如果当年毒老子用了“毒人”,武林盟围剿即便能胜,恐怕也要付出极其惨烈的代价。

    他还曾感到可惜,当初若是留下那个小怪物的命便好了。像这样无所不能的利器,如果放在他的手上,足以掌控整个武林。那个老疯子竟然这样白白浪费,简直是在暴殄天物。

    “刚认出你的时候,我还曾想过要与你合作。”季三拍了拍自己刚被顾笙打了一掌的肩膀,压下翻涌的气血:“现在想想,那才是最愚蠢的念头。”

    他在芳华寺设局,原本是想试探顾笙,顺便拉拢一二。

    “的确愚蠢。”顾笙扬起了笑,抹去嘴角的血渍:“虽然记不得了,但我猜你不仅没说服我,或许还被我揍了一顿。”

    季三的面色阴沉。

    他的确没有想到,本该毙命的顾笙竟然又好端端地出现在众人面前,而且……像是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可是道方门顾景云的徒弟,怎会和你这等邪魔外道狼狈为奸。”

    “也对。”季三又接住顾笙一掌,将他狠狠往树干上一拍,又是无数叶子落下。

    “那也是个出了名的石头脑袋。”

    天降横财,得到这世间最强大的杀人利器后,却束之高阁,甚至将他教养成了一个天真的废物。

    “咯噔”一声,顾笙将自己脱臼了的胳膊扳回原位,笑着道:“你也喜欢骂那老东西啊,怎么不早说,没想到我跟你这老贼竟也有投缘的地方。”

    他的确是恨极了顾景云。

    恨他否定他的一切,恨在他眼中,只有“顾君子”才是值得的。他连名字也没有给他,又将他当作“妖邪”对待,让他成了无所归依的孤魂野鬼。

    明明他们都可以是顾笙。

    “但顾景云再怎么不好,却也光明磊落。和你不同,便是有再大的权势,也要躲在阴影里,活像是只见不得光的老鼠。”

    他也感激顾景云。

    感激他将他从魔窟里拉了出来,强硬地扭转了他持续下坠的命运,按头让他过上了名为“顾笙”的人生。让他再次拥有了家人、朋友,还有……遇到了沈般。

    那个真正愿意接受他的一切,愿意陪伴着他的人。

    “别以为你还能得意多久。”季三冷笑道:“等你的身份暴露之后,他们也不会放过你。哪怕你一个人也不杀,也会成为他们口中人人喊打的毒君子。”

    “或许吧。”顾笙避开季三的拳头,化掌为爪,往季三的头顶抓去。季三急忙险险避开,还是在脸侧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血痕。

    “叫我‘毒君子’或‘顾君子’又如何?我只是我自己,不必活在别人的目光中。”

    只要他在乎的人还都在乎他,这便够了。

    两人打红了眼,恨不得生啖对方的血肉。拳脚相交,毫无招式可言,骨与肉一次次相撞,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对方。

    对季三来说,他现下应该立刻离岛,留下性命才可东山再起。可不知为什么,疯狂的烈焰在他体内翻涌,他也仿佛再次回到十五年前,拿着匕首,刺向他人生中最大的障碍。

    他想杀了这个怪物。

    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

    战得正酣时,顾笙突然感到背后一阵凉意,硬是收回了已然出招的拳脚,猛地一转身,挡下了身后来自林一的偷袭。

    有援军到来,季三先生立刻占了优势。两人合作之下,顾笙很快寡不敌众、落入下风。季三先生一拳重击他的心口,打得他吐出一口血来,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倒飞出去。他又追了上去,手如鹰爪一般,紧锁顾笙的咽喉,借力重重地将他按在地上。

    “为何不带剑来?”

    林一在一旁低头道:“事态紧急。”

    季三先生眉头微皱,接着便笑道:“那用石头砸碎他的脑袋。”

    “是。”

    尽管被压在地上,但顾笙的表情依旧凶狠。即便到了最后关头,这条凶戾的恶犬也不肯认输,咆哮着想去用牙齿撕碎他的咽喉。

    “还是一模一样。”季三先生掂了掂手上的石头:“丧家犬就只有这副表情。”

    弑父的儿子,终于也战胜了父亲所留下的怪物。

    一下、两下,顾笙挣扎的力气终于逐渐弱了下来,几乎快没了气息。就在季三先生要结果他的性命时,突然从一道琴弦从背后刺了过来,破开他的掌心。

    什么人?

    几道音波袭来,仿佛从天边砍下的刀刃,季三和林一只得暂时退避。同时一道影子闪过,将顾笙紧紧护在怀中,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怎么又是你。”看到沈般时,季三先生有一瞬的不耐烦:“以你的身份,不该跟这等怪物纠缠不清。”

    这世上样貌过人、才华横溢的人不知有多少,才貌双全的人更是不计其数,何必只死抓着一个毒君子不肯放手。

    沈般面无表情地道:“你又不是我家长辈,不必来教我如何做事。”

    “若是被你父兄知道你在做什么,他们会比我更想要你的命。”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沈般依旧神色不动:“我没有父亲,更没有兄长。”

    “像你这般生来便有一个好家世的,活下去却是比江湖草莽来的容易。”季三先生摇了摇头:“你不该来这江湖的。”

    沈般一路追来后近乎油尽灯枯,已然不是季三先生的对手。嘴角溢出一丝暗红色的鲜血,被他用袖子擦了擦,不卑不亢地对季三先生道:“我活不活得下来无所谓,但今日必是你的死期。”

    “黄口小儿,不知天高地厚。”

    就算他做下的一切都被揭穿又如何?

    他还有留在鸿客居的势力,各大门派中都有他的内应,他手中握有不知多少权贵的肮脏事。光是“幻梦”的药方便能带来数不尽的财富,又有谁能不心动?这外面多的是人来保他的性命!

    “你何不运功试试。”

    季三先生的表情一僵,沉默片刻后道:“你在琴弦上涂了毒?”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五官扭曲甚至于有些癫狂:“不可能……就算是高山流水庄……也不可能拿到这东西!”

    “不是我要杀你。”沈般依旧一脸沉静地道:“是孙芙兰。”

    临死前她拽住了沈般的衣袖,将藏在指甲中的毒涂在了他的琴弦上。

    “那毒只有一点点,又藏在了指甲盖下……以她的武功,不可能杀的了人。”

    或许她早就有了觉悟,如果计划失败便立刻自尽。她清楚季三先生的用毒之术,为了免于受刑,便选了连他也来不及解的、见血封喉的毒。

    “……”听了这一番话,季三先生反倒安静了下来。沉默了好一会儿,便突然笑了。

    临了临了,那些执着了大半辈子的东西,倒都无足轻重了。

    “那贱人。”只听他叹道:“从前教她认字读书的时候,倒未见她对自己下过这般狠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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