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5)
在空无一人且绝对静止的时间里,昔日的黑暗哨兵之王只能在自己的心象风景里消磨光阴。
感应门被开启了,一个穿着医师服的女人走了进来。她自然地接管了五条的工作,重新分配溶液的比例。
他真的什么都不懂。
“欢迎你。”
点头。
妈妈吗?没有关于她的印象。爷爷吗?手部的皮肤更年轻,抓握的感觉比老人有力些。
“哨兵向导之间的事,根本不是我们这些外人能介入的。”
“……不懂。”
什么啊,在说什么啊?
点头。
就忘了吧。
“难以置信。”家入说。
“还活着哦。”五条说,“跟你一样泡着澡呢。”
一级更是凤毛麟角,但超越常理的强大实力往往会带来无法预料的副作用。一级哨兵必须与二级或二级以上的向导结合,得到向导的精神抚慰,否则,极度敏锐的感官会让他们长期处于精神紧张的状态中,在无法入眠的痛苦中走向崩溃,沦为狂暴的人形兵器。
那是他自己的面容。
五条笑了笑。
他张开嘴,喉咙像被刀割,碎裂的下巴充血肿胀,他含糊不清地发声。
“哨兵都是如此偏激吗?”
五条对他耸了耸肩,语气像布置作业那样平淡。
家入缓缓吐出一口烟雾:“真恶心啊。”
五条在一边的仪表盘上操作了什么,睡眠舱里的水位开始下降,等虎杖的脚能触到地面时,又重新注入了新的溶液。
这跟五条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世界还是不要存在哨兵比较好。”
“所以就是他了。”
他居然歪了歪头。
“那……三个……人……”
身边一阵噪杂的响动,他在眼底斑斓的幻觉中渐渐分辨出五条的脸。
爸爸轻轻摇晃着他。
“你是白痴?”
她挑开镇定剂的针头,注入虎杖的静脉。
“醒了吗?”
虎杖张开嘴想要发声,忽然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肺部像要裂开似的,一只巨手蹂躏着他的内脏。
他回视硝子,嘴角依然是弯弯的笑靥。
摇头。
二级是真正的分水岭,达到这个等级的哨兵和向导已无法被现代社会的准则约束,他们会被登记在案,直接纳入更高层的管辖范围。
“从此刻坠入地狱的。”
家入硝子沉默地点了一支烟,走到临窗的位置,把烟灰抖落在积灰的窗台上。
三人躺在恢复舱里,不知能否醒来。
“你有替哨兵做过精神疏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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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跟杰的想法差不多吗?”
“那个人可不会这么认为。”家入说道。
当时是谁抓着他的手呢?
“明明两面宿傩处在力量最为衰竭的时期,高专的地下监牢也用上了所有能用的束缚。”
像是从他迷惑痛苦的表情中得到了至高享受一般,对方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笑。
虎杖猝然睁开了双眼。
“羂索真是做了件恶心的事呢。”
摇头。
十名一级哨兵死亡,十五名二级哨兵死亡,三名二级向导精神崩溃。
他艰难地呕出一口血。
周围很吵,有人喋喋不休地追着他们说话,那焦急的声音让他心生惶恐,不由得大哭起来。
无论是抑制基因活性的药物,还是压制哨兵本能的刑具,经过数十年的科技积累,两面宿傩的五感已被剥夺殆尽。
熟悉的、慵懒的、属于女性的声音。
脑海中残留着极其稀少的印象,只记得自己经常被抱在那个臂弯里。
“我的向导。”
摇头。
五条不由发笑:“真是简单粗暴的结论。”
是怪物哦。
虎杖轻轻点头。
摇头。
“先别说话,你的喉咙几乎全碎了。”
先断裂的是上臂,而后是肋骨,最后连胸房里的心脏都感到了不明的刺入感。
“你能分辨出哨兵和向导吗?”
爷爷说的是实话哦。
虎杖的瞳孔在眼眶里剧烈颤抖着。
刚刚是……杀人了吗?
“先休息吧。”
虎杖稍稍放下心来。
他没说的是,那三个人原本都是高专的一级哨兵,凭借哨兵优越的身体素质和恢复力,现在是还活着没错。
“是你昏迷前的那一次吗?”
但本次脱出的结果是:
“你曾感知过任意哨兵的存在吗?”
虎杖点点头。
迟疑。
什么叫“原来是你”?
不过,也仅仅是活着了。
五条忙着操作仪器。
一只更柔嫩更纤细的手摸上了他的脸,以漫不经心的姿态轻轻扫过面颊。
五条加快了液体注入的速度。
点头。
“嗨嗨我在。”
三级哨兵会初步具有强化特性,身体素质异于常人,他们具有极高的运动能力和恢复力,几乎不会为病痛干扰。
“你有过结合热吗?”
“无论向导还是哨兵,我就是我,五条悟就是五条悟啊。”
忘了对悠仁会比较好。
这是自五条觉醒后的第一次。
我和悠仁。
摇摇晃晃,不由回忆起童年学习游泳的经历。
出人意料的,对方伸出双臂抱住了虎杖。
他再次尝试说话。
那双臂膀如蟒蛇般缓缓收紧,身体里的骨骼彼此挤压,咯咯地响着。
“家入……小姐……”
远胜过于任何恐怖片的、低沉醇厚的嗓音。
“我杀了他啊。”
对方歪了歪头。
两面宿傩成功脱出“牢笼”。
哨兵和向导的存在并非封锁的绝密,但对大部分人来说,这虽是常识,却遥远如天方夜谭。普通家庭会生下双胞胎的概率为05%-1%,出现觉醒型哨兵向导的概率大概为01%。许多人终其一生只在新闻里看到过暴走的哨兵,而从未近距离接触过此类进化人种。
什么?
三级以下的哨兵和向导只是稍微敏锐些的普通人,无需登记,也不会受到监管。这个等级的哨向通常是初代觉醒,能力极不稳定,大多数会在三十岁前衰减到跟常人无异的程度。
“原来是你啊。”
家入没再说下去。
“看来他是想保护你。”
对方快速移动的手指微微一顿,再抬起头的时候脸色柔和了些。她先是瞪了一眼五条,随后利索地替虎杖拔下了手臂上的留置针。
家入停顿了吸烟的动作,她转头看向姿态悠闲的五条。
他上下打量着虎杖,看着他眼泪哗哗的脸,忽然朝地上啐了一口。
虎杖花了五分钟重新习惯呼吸,才渐渐适应胸膛里滚满沙砾的刺痛。
“哈?”
空出手来的五条跟他介绍:“家入硝子,算是你的半个老师。”
“是觉醒后的第一次吗?”
“接下来我会问你一些问题,用点头和摇头回答。”
为什么……在说听不懂的话?
虽然五条及时赶到,把试图勒死虎杖的黑暗哨兵关了回去。
“你的肺被肋骨戳破了,所以呼吸会有点困难。再泡一会儿就会缓解的。”
冰冷的温度在靠近,一阵芳香的气息缓缓沉降到鼻尖。
五条露出雪白的牙齿,试图做出一个安心的笑容,但虎杖眼底充血,视物模糊,完全没感受到他的安慰。
羂索?是哪个羂索?不顾医学伦理开发换脑手术的、能够让逝者复活的羂索?
他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敞开的睡眠舱里,全身赤裸地浸泡在不知名的蓝色液体中。他试着起身,看到自己平放在台面的小臂插满了针头,上接着许多半空的注射袋。
家入不再说话了。
受了这么重的伤……那个人还活着吗?
“所以啊。”
浑身都很痛,像被压路机碾碎了,每一块肌肉都在零散地尖叫。
“然而,随着命定向导的接近,抑制针开始失效,属于哨兵的本能逐渐浮上水面。”
当意识沉没于舱底时,她关闭了睡眠舱。
五条淡淡地“嗯”了一声。
“他再也不用痛苦了。”
就像某种濒临灭绝的珍稀保护动物,知晓其存在,却与日常生活毫无干系。
五条挠挠后脑:“有吗?我倒不觉得。”
“五条什么都没跟你说吗?”
虎杖蠕动着嘴唇。
意识先感知到的,是自己正漂浮于某物之中。
那应该就是爸爸了。
家入的声音冷淡干净,微微偏哑。
“可惜,愿望落空了。”
对方做出夸张的表情。
还有一个全身骨折多处脏器破裂的凄惨向导。
女人说。
她的声音沉郁发闷。
“虽然伤是勉强治好了,但痛感还会残留几天。”
“虎杖悠仁,你知道自己是向导吗?”
这时能感到耳边覆上了掌心的温度。他的父亲,似乎是个温吞的男人,用手拢住他的耳朵,告诉他,妈妈不是怪物,爷爷的话悠仁不要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