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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距今三百年前,伊势神官曾为播磨贵族举行祭祀驱邪之礼,播磨贵族特意搭建了一座寺庙,将忌子诱骗入内,随即在外部点燃火堆。在数十名神官的高声咏唱之中,寺庙于燃烧中倾塌。
    火熄后得一焦黑尸体,众人以为邪魔之形,便挫骨扬灰。
    如果这名忌子便是宿傩……
    在火祭中死去的人,又是谁呢?
    羂索顿觉十分趣味。
    在接下来的一百年里,他增加了与宿傩的联系。
    第一次感到微妙的变化,是宿傩停住脚步,敛目注视加茂族人的尸体。
    那具身体不过少年身姿,一头粉发,五官仍是一团稚气,便更显得颈上刀痕狰狞。
    不是宿傩的手笔。
    他去刺杀宿傩,宿傩却放他一马。相识多年,羂索从来不知两面宿傩还有此等富余的善心。
    羂索长久凝视着他的容貌,辨析五官的弧度。拜新鲜的身体所赐,他的记性从未因时光而衰落。
    因此,在三十年后重新见到那张脸的时候,羂索立刻认出了他。
    相似的五官,惹眼的粉发,一身短打的小侍立在门前,为茶屋招揽客人。
    宿傩经过他,视若无睹。
    仿佛他已在记忆深处将这张脸遗忘。
    羂索留步,替两人买下茶水。小侍轻快地端上茶碗,有模有样地奉到两人面前。
    这里是偏地小城,茶碗色泽黯淡,空有形状,工艺劣等粗糙。
    羂索本已准备接受宿傩的怒气,却见他亲手从小侍手里接过了。
    无须祭拜,无须跪伏。
    这张脸得到了殊荣。
    然而,宿傩饮尽淡茶,转眼即忘。
    时间走向近代,又三十年,羂索在东京潜心钻研医学。恰逢宿傩力量衰减的低谷期,便在羂索本宅休养生息。
    羂索偶尔归乡打点家宅,忠实履行望族身份的日常交谊。
    几年未归,仆人之间已婚配生子,小小的孩童跟在父母身后,懵懂地行礼。
    羂索微微眯起眼睛。
    是看错了吗?那张稚嫩的脸?还有……粉发?
    仆人恭敬地下拜,说幼子不慎,冒犯了宿傩大人,还请主人帮忙致歉。
    羂索不由大笑起来。
    笑够了,他摆一摆手。
    无妨。
    想来宿傩不会介意的。
    21世纪在一个平常的日子里到来。
    新年的钟声和宿傩被囚的消息同时传到,羂索不知自己是该欢喜,还是该扫兴。他知道宿傩心思缜密,一向留有后招,故而并不特别担心。
    他着手分析起宿傩提供的血液。
    一阵焦急的步伐打破了诊所的宁静。
    羂索不快地回头。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见了……粉发。
    和不一样的脸。
    一身是血的男人抱着一个死透了的女人,绝望地向他祈求。
    医生,求你救救她!
    羂索走到窗边,望见街道上一起惨烈的交通事故。一辆变了形的轿车撞入人行道,殃及许多路人。
    警笛声和救护车的声音乱成一团。
    羂索让男人在医护床上放下女人,在接触到那具身体的同时,感到了强烈的适应性。
    他意识到,这将是近三百年来最舒适的一句身体。
    羂索轻轻按着女人死去的眼睛,轻柔地呓语。
    她已经死了。
    男人的表情立刻变得无比绝望。
    但有种脑部疗法,可以一试。
    不过,活过来的人可能会性情大改。她将不再是你认识的那个人了。
    这样也没关系吗?
    没关系!
    在男人开口之前,羂索就已经知道答案了。
    在没有亲眼看见残酷的事实之前,即使给予再多的提醒,也不会有人真的听进去的。
    羂索抱起那具渐冷的身躯。
    你的名字?
    我是虎杖仁,她是我的妻子,香织。
    香织……
    羂索淡淡地微笑。
    原来如此。
    那么,仁君,之后就让我们好好相处吧。
    虎杖将病历单交给了五条。
    五条有些疑惑。
    虎杖说:“老师,请你去查这个笔迹的主人。他比我略高,黑发,额头上有淡色的缝合线。”
    五条挑眉:“所以他是谁?”
    虎杖平静地回答:“宿傩的同伙。”
    五条奇怪地“啊?”了一声,在他印象里两面宿傩一直独来独往,并未听说有称得上是伙伴的存在。
    但虎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谁叫我是好老师呢~
    五条耸耸肩,接下来学生交托的任务。
    “既然知道有同伙的存在,悠仁自己也要小心点哦。”
    离开之前五条关心地叮嘱。
    虎杖没有说话,脸上有一种奇异的令人不安的神色。五条总觉得这表情在哪里见过。
    走到硝子那里的时候他想起来了。
    夏油杰在高专的最后一年,偶尔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一个下定决心就至死不悟的人,连抉择时刻都是安静无声的,只在眼睛里发出一些炽热,汹汹的,把身体里的犹豫都烧得很干净。
    他再不可能回头了。
    告别五条之后,虎杖散步去了商店街。
    他站在吊车作业的路口,遥望二楼的露台。
    诊所挂着歇业的牌照。
    这不能说明什么,证据不够充分。
    虎杖走向宿傩坐过的长椅,从这个角度,可以看见二楼诊所的玻璃窗。如果有人在那里出现了,以宿傩的视力,一定可以看得很清楚。
    还不够。
    虎杖张开双臂,搭上河堤的栏杆。
    自从认识了顺平以来,两人就经常在周末约着去看电影。看完之后意犹未尽,他们会找个地方交流感想,阳光普照的河堤是他们最常选择的去处。
    也是虎杖每周都会经过的、很熟悉的路。
    从他入学高专以来,他没有一次看见过吊车在附近作业,商店街没有新开店铺,二楼也没有诊所,只有一家半倒闭的宠物医院。
    补充到这种程度,证据链还算明确吧。当然,还缺少最关键的一环。
    最关键的证据是——
    宿傩仿佛爱上他一般的、过于软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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