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1)

    余时中当然知道杜孝之身边的人是怎麽看待他的,他一点都不在意,本来就不是什麽矜贵的角色,拖油瓶罢了,跟这些仗势欺人的人摆面子有什麽用,懂他的人自然懂,他真的完全不在意。

    再说,他跟被叶少倾称作孝哥的男人之间,白纸黑字,是有合约在先,说好三年後银货两讫,他一个好手好脚的男子汉,一不靠人吃饭,二不欠人钱,三没得罪人,有什麽不能堂堂正正的?

    而叶少倾这个讨人厌的流氓,典型的有色没胆,每次看到他就想耍耍嘴皮子,尤其对他的孝哥狗腿到不行,时间一到还不是乖乖得送他回杜先生的公寓。

    隔天一到公司,他隔壁桌的同事就拐了他一肘子,小声道:「你朋友怎麽样了?还好吗?」

    余时中淡淡道:「没事了,只是右脚骨折,打完石膏就可以出院,幸好没有大碍。」

    「他是你很重要的朋友?我看你急着连包都忘记拿就跑出去了。」

    他琢磨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吧。」同事耸耸肩,又作了一个挡声板的手势,低声道:「你最近是不是遇上什麽麻烦了?」

    余时中一愣,满头雾水道:「什麽意思?」

    同事看了看四周,似乎不晓得要怎麽开口,索性直接说了:「前几天,你到分公司送文件不在,有几个穿西装的人到办公室来指名要找你,我看他们态度很奇怪,问什麽话也回的不清不楚,就没多说诶,你老实说,你是不是有欠人钱?」

    「到公司来?」余时中也很诧异,他在这里认识的人并不多,朋友更是没几个。

    他最熟悉的人,数来数去也就只有大哥一个,只是大哥总是忙着公司的事,也不可能大费周章派人来找他,还会有谁要来找他呢?

    绝对不可能是杜先生那个男人根本不用直接来找他,他派的车子一来,余时中就是断手断腿也得上车,而且杜先生的走狗各个训练有素,不可能没找到他就离开了!

    而且听同事的语气,应该是来找碴的,但还会有谁?自从被大哥捡回家後,他就再也没有主动得罪过谁,顶多勉强算上昨天才在丁少的病房碰头的继先生不过继先生只把他当成大哥身後的一条狗,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也不屑来找他麻烦。

    难道是不可能,余时中在心底摇了摇头,他根本没有回去海城过,更别说跟他母亲见面,都已经过去几年了,想什麽呢,怎麽会想到那里去了。

    在这座大城市里,最先对他伸出援手的人就是大哥,是大哥给了他一个重新出发的机会,虽然他能回馈的很少,但这份感恩之情将永远存在於心。

    他一向对别人释出的善意比较敏感而防御,但一旦经过他的认可,他就会毫无保留得还回去。

    同事的警语很快得就被接下来琐碎的公事给冲散了。

    晚上七点,余时中依约来到杜先生的高级公寓,明明昨日才见过面,今天又堂而皇之得把他叫来,余时中真觉得他没别的事情好干了。

    瞎抱怨归抱怨,其实余时中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不安,每次只要单独待在杜先生的公寓里,他就会紧张得坐立难安,明明屋内暖气开的很足,他却冻的好似未着寸缕,牙根哆嗦不已。

    他像木偶一般僵硬得坐在沙发上,等了三个多小时,却迟迟没有等到开门的声响,他不停瞄着墙壁上的时钟,侥幸想着杜先生是不是忘了,想着想着,竟不知不觉栽进了梦乡。

    被摇醒的时候,他还迷迷糊糊得打着盹,以为是大哥叫他起床吃早餐了,正想赖个床,可惜一张开眼就看到一件黑色长摆的大风衣,和男人上楼的背影。

    「去洗澡。」男人低沉得喝令他,语罢,就迳自踱上了二楼。

    余时中望着透明窗外冰冷的夜色,即使听不到呼啸的北风,他也忍不住恶意得猜想着杜先生方才肯定被浇了一头冷风,他肯定会先去冲澡,余时中才不想跟他共用一间浴室。

    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一楼的浴室,比主卧房的浴室要小一点,但设备是一样的。

    他放了一池热水,把衣服一件件脱下来,赤脚踩进了水池里,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周围的温度越泡越凉,连什麽时候有人进来把他抱出浴室都没有感觉。

    他的记忆还停留在放热水的时候,他望着镜子里被雾气蒸腾得越发消瘦的身躯,白茫茫的水雾中最後只剩下一张苍白的脸,黑得透亮的眼珠子格外明显,又圆又大的,几乎占去了大半张脸。

    他越瞅,越觉得镜子里的眼睛在说话,越说,他越不忍心再看下去,那双眼睛诉说的是什麽,他自己能不懂吗?

    当晚,杜孝之的手段依然很粗暴。

    迷迷糊糊间,余时中又想起了他家被搞垮後的那段日子,说是苟且偷生、鼠辈不如都不为过。

    那时候他刚办完父亲的後事,他父亲倒台後,树倒猢狲散,亲戚朋友各个众叛亲离,好像听过他们的名字就会被抓去关一样。

    一夕之间,他和母亲就像无依无凭的风标,龙卷风过境後,失了线,断了路,迷了方向。

    母亲却坚决拒绝那个伪善男人的帮助。

    他母亲虽然长相柔弱,但性子向来要强,家逢接二连三的事变,即使那个男人把他们一家三口住了十几年的家拆得什麽都不剩,她依然没有掉过任何一滴眼泪。

    所有的资产都被查封,他和母亲不得不搬到出租屋,靠打临工勉强过日子,余时中为了转钱,连书都读不下去,他辍学去送报纸、端盘子,什麽都做,想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被父母捧在掌心捂大的大少爷,却也不得不被现实的难堪,磨平那些毫无用处的棱角。

    他一天工作十几个小时,绵薄的薪水仅能养活自己跟母亲,但还是不够,因为他母亲後来病了,他得更拼命得赚更多的钱。

    余时中晓得,这些打临工赚的钱都只是皮毛,一天不眠不休得站个十二小时,赚的都没有替街头混混办事来得多,虽然他曾经向母亲发誓过不偷不抢,然而事实上,他还是堕落了。

    他以前居住的城市,有一个大码头,有码头的地方就有帮派,有帮派的地方就有混混,他做的事情也不复杂,有时候是送货,有时候是默默跟踪某一个人,他接触的人并不多,因为他必须要很低调,低调再低调,才能躲避那个害他家倒台的男人的追捕。

    那种环境下,疼痛和暴力比吃饭还平常,余时中看得多了,听了几遍就习惯了,他被打过,也被骂过,甚至有时候他还很依赖这些伤口,这种最直接能证明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夜晚终会过去,余时中通常扛不住杜先生的暴力,被反覆弄了几次,昏过去就什麽都不记得了。

本章已阅读完毕(请点击下一章继续阅读!)


  • 上一章

  • 返回目录

  • 加入书签

  •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