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沅有芷兮澧有兰(1/1)
似乎每年容城的高考都是这种微带暑气的多云天气，湿热，沉闷，像是酝酿着一场压抑已久的狂欢，又好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浩大离别而伤感。
没人能统计的清在这短短两天内会衍生出多少阴差阳错、欣喜失望，六月八号下午五点铃响的那一刻，每位考生十几年的努力都已成定数，此后等待他们的，是一个全新的开始。
海远拎着文具袋快步往外走，在五中门口等待考生的黑压压的家长群里寻找着海默的身影。
“小远！”
不远处，海默冲海远招招手，跑到他身边，把手里的冰镇矿泉水递给他。
在校门口等了半个多小时，海默已经闷出了一身薄汗，汗珠晶莹闪耀在额角，脸颊也红扑扑的，像一颗刚出水的鲜甜红苹果，勾的海远想把他搂在怀里咬一口。
“不是说让你在家等我，非得跑这来受罪。”
海默道:“我看别人都有人接……”
别人有的东西，你也得有。
“你又把我当小孩儿看。”海远嘴上埋怨着，嘴角却忍不住越翘越高。
接过水喝了小半瓶，海远牵住海默的手，“哥哥，考完试了，该给我礼物了吧？”
“可是……考试成绩还没出啊。”
“不就是前十，哥哥对我没信心？”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不就行了。”拇指在海默手心暧昧的揉捏，“哥哥，这次……我想要个特别的礼物。”
周围人声鼎沸，海默热的晕晕乎乎的，一时没往别处想，还问:“什么特别的礼物？”
海远笑着在他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海默本就发烫的脸颊瞬间涨红，眼睛不安的左右乱瞟，唯恐周围有人听见这句大胆露骨的话。
“大白天的，这么多人……”海默羞得手足无措，“你……你都在想些什么！”
海远在海默手心揉捏的力道加大，撒娇似的叫他:“哥——，你答应我呗？”
海默咽了口口水，十分不自然的开口:“……回家再说。”
“好！”海远心情愉悦的拽着海默往家走。
“远儿……海远！”
嘹亮的嗓门叫住海远的脚步，两人循声望去，许航正一手拎着书包一手抹着汗，大跨步向这边赶来。
海默目露疑惑:“怎么了小航？”
“呼——”许航匀了口气，说道:“默哥，远儿，能收留我一会儿吗？人太多，我家司机堵路上走不动了……”
许航双手合十，一脸的诚恳:“就一会儿，拜托拜托……”
海远看看周围，目光所及之处，确实每一条路都堵的水泄不通，于是他指了指路边的共享单车:“你就不能扫个车自己骑回去吗？”
许航瞪大眼睛，刚要骂他无情无义，海默已经扒下海远的手，对许航说道:“当然可以！”
十分钟后，许航生平第一次踏入了铁哥们住了两年的房子。
“啧啧啧啧……”看到屋内简朴的陈设，许航连连摇头:“我还以为你在这小破房子里藏了什么宝贝，两年里死活都不肯让别人进来看……这不什么也没有嘛！”
被坏了好事的海远冷着个脸，懒得理他。
海默拿了瓶矿泉水给许航，歉然道:“家里没有别的饮料，只有这个，将就着喝吧。”
“没事没事，白水最解渴了，谢谢海默哥！”许航拧开盖子，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一瓶水就见了底。
“看样子你是真渴了。”海默笑着拿来第二瓶放在许航面前的茶几上，对海远道:“你照顾小航，我去厨房切点水果。”
“哎呀，不用麻烦了海默哥……”
“哈哈，没事儿，你们坐这儿休息一会儿。”
海默转身进了厨房，许航凑到海远身边，一脸的羡慕:“远儿，你哥人真好！”
海远往厨房方向看了一眼，眼神里满是欲求不满的哀怨。
海远不理，许航也不觉得尴尬，十分不见外的站起来在客厅里转悠，“我说你这也收拾的太干净了吧，跟你这儿一比，我那房间简直乱的像狗窝……”
两间客卧中的一个被海远改成了书房，房门是开着的，许航从门缝往里瞄，看到书桌上那个磁悬浮地球仪，惊奇道:“嘿！这不是初一时你向我炫耀过的那个地球仪嘛，这都多少年了，它居然还飘着呢！”
许航推门进去，刚伸出一根好奇的手指想要戳一戳，就被海远毫不留情的拍开。
“看可以，不许碰！”
许航收回手，撇撇嘴，小声吐槽:“小气劲儿！”
注意力从地球仪上移开，看到书桌右上角那个厚厚的浅蓝色相册，相册封面上烫金印着颇有艺术感的“我们”两个大字，下面是一行蝇头小楷——容城第五中学 高三（2）班 毕业纪念影集。
许航问:“这是？”
海默答:“影集啊。”
许航吊起两根眉毛:“废话，我不认识字吗！我是说，为什么你的影集是这个样子的？——相册是咱们班班花伊洛自己出钱定制的，班上其他人收到的都是米白色的封面，封面上的字也只印着学校和班级，为什么唯独你的相册封面是蓝色的，还多了个‘我们’？”
海远道:“米白色的相册不够了，所以她给我了一本蓝色的。”
“是～吗？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许航翻看那本相册，果然发现了更可疑的地方。
“你这本不仅封面，连照片都跟我们的不一样好吗！”他把相册后面几页翻给海远看:“你看这几页，全是你或者伊洛的单人照，这明显就是她故意放在一起的，正好跟封面上‘我们’的概念相符合。”
许航眯起眼睛，笑的贱嗖嗖的:“说实话吧，远儿，你是不是跟伊洛……”
“什么？”
海远脸色有点难看。一周前伊洛送大家影集时，给别人的确实都是米白色的，偏偏分发到他这里，伊洛说相册不够了，等过两天再给他，然后他就收到了这本蓝色的影集。
海远一直以为自己这本和别人的内容是一样的，所以没仔细看过，没想到这里面居然藏着这种含蓄到接近于无的暧昧。
许航冲海远飞了飞眉毛，弯着两个大拇指做出逐渐靠拢的动作，“你们两个是不是看对眼儿了？”
“你他妈胡说什么！”海远压着声音骂了许航一句，眼睛飞快的往书房外看了一眼，还好，没人。
“卧槽，你反应这么大干嘛？我戳中你痛点了是不是！”许航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证据一般，挺直腰板，指着海远大声质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在跟……唔唔唔！”
许航越说声音越大，海远不得不捂住他的嘴，防止他说出什么更离谱的话来。
但是，晚了。
海默出现在门口，看到书房里闹在一块儿的两人，好奇的问:“老实交代什么？”
“没什么！”
“他早恋！”
海远和许航几乎同时出声，海默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许航说了什么。
“小航，你，你知道……”
海默表面上勉强维持镇定，其实心中早已翻起惊天巨浪。
早恋……
许航知道我跟小远的事了？！
他怎么知道的，知道多少？
他会不会说出去？
万一事情传出去，别人会怎么看小远，怎么看海家……
种种后果，海默越想越心惊，脸色逐渐变苍白。
“是！海默哥，”许航拿起那本影集，捧到海默面前，“海远跟我们班班花早恋，这个就是证据！”
海默有些反应不过来了，“早恋……跟，班花？”
“对呀，你看班花送海远的这本相册，私人订制！再看这些照片顺序，暧昧无比！最关键的是，我刚才问他是不是在偷偷跟班花谈恋爱，他急了！海默哥，你说他不心虚他急什么！”
许航说的慷慨激昂，海默却暗暗松了口气——幸亏，许航不是真的发现了什么。
海默接过那本相册，翻到最后一页，发现透明膜下放的不是谁的照片，而是一张画着红豆的古风明信片，明信片背面写着半句诗——沅有芷兮澧有兰。字迹工整娟秀，与前几页照片里那个长相清丽的短发女孩相得益彰。
原来是暗恋么……海默看向海远，正想问他点儿什么，却不期撞上一双淬满冰凌的眸，被那里面射出的锐利寒意刺的脊背发寒。
海默头皮一麻，心道:“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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