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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峤轻轻摇了摇头,一开口声音还是很哑:“还好,我怎么了?”

    “你昨天晚上急性胃出血,送到医院来做了个小手术,现在已经没事了。放心,只要好好静养就行,不是什么大问题。”话里刻意隐去了另一个人的存在。

    枕头松软洁白,贺峤躺在上面,黑发陷进去的样子显得尤为安静。他像是想起了一些什么,瞳底的神色从茫然慢慢过渡至清明,脸色也白了几分。

    昨晚的事真像一场噩梦。但这场噩梦中,又有很多话是以前没有说过、没有听过的。梦话不能当真。

    面对失神的贺峤,戎跃不知道为什么陡然生出几分英雄气概来,想说“别怕你还有我”,然而觉得太矫情,而且也太没有必要。因为他心里明白,贺峤的内心是极为强大的,不需要任何人保护。

    这样的沉默与静守中,贺峤目光始终落在窗外的一棵槐树上,无言地看了很久。戎跃也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但没法明白他在看什么。

    周培元推开门的时候戎跃已经走了,病房里剩他一个人。

    “你爸妈那边我帮你瞒着了,瞒得了多久不知道,到瞒不住的那天我就辞职,马路边找个天桥贴膜去。”话里带刺,大半还是因为心疼他。

    “瞒不住了还有我,不会让你丢了工作。”当事人倒是很平静。

    周培元把买来的花束往桌上重重一放,花瓣瞬间抖落好几片:“有你有你,你倒是站起来走两步啊,人还是横着的你逞什么能呢?我告诉你贺峤,从今天开始公司的事你什么都别管了,没了你地球照样转,好好地待在医院把身体养好比什么都强。”

    贺峤默然不语,静静地等他发泄完。

    “还有那个方邵扬,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不要见他不要见他,离他远远的,你怎么就是不听呢!非要把自己作死了才能长记性?现在好了,躺床上动都动不了终于老实了......”

    “我没有去见他。”

    周培元抬眸,见贺峤视线还在窗外,清白的日光映着他的脸,脸颊瘦得都快脱了相:“我没有去见他,是他来找我的,我没有那么贱。”

    周培元忽然就有些不落忍。

    病房中一时沉默下来,他走来走去拿花瓶把花插好,又把窗帘全部拉开用夹子固定住。所有事情都弄得差不多,就剩整理抽屉了。

    抽屉一拉开,忽然发现里面躺着一枚陌生的戒指。宽边,铂金的底,碎钻镶嵌中间一整圈,是某奢侈品牌的经典男款,但从来没见贺峤戴过。

    哪来的?

    回头刚想问一句,却发现贺峤已经闭上了眼睛。他眼窝微陷,眼睫在下面投出一片淡淡的阴影,覆在被面的两只手腕还有明显的勒痕。

    如果时间跳回三年前,周培元死也想不到有一天贺峤会变成这样,而伤害他的那个人竟然会是方邵扬。那时的方邵扬是那样的恣意鲜活,学东西快,嘴巴也甜,总是元哥长元哥短地叫,有他在的地方就有阳光。

    那时候......

    又是那时候。

    周培元敛紧神,阻止自己再这样多愁善感下去。他也没再出声打扰贺峤,关上抽屉,离开病房时轻轻为他带上了门。

    在走廊闲逛,他撞见了刚查完房回来戎跃,拉着人跟自己一道去外面抽烟。

    “贺峤抽屉里那个戒指是怎么回事,”周培元蹲在地上,歪着头给自己点烟,“你送的?”

    戎跃不抽烟,撩开白大褂坐在台阶上,半低着头,下巴摆了摆。

    “那是谁?”

    “你说呢。”

    周培元愣了一下,接着霍然站起来:“不行,我去给他扔了。”

    衣摆却被人倏然拽住。

    戎跃自下而上仰视他,觉得阳光很刺眼:“你以为扔了就能忘得一干二净?没那么简单。要是真的那么简单,贺峤这么要强的人怎么会拖到今天还没走出来。”

    “那你说怎么办。”他拧眉坐下。

    “这种事只能靠他自己,别人帮不上忙。”

    默默坐了一阵,清晨爽朗的空气渐渐也燥热起来,周围人声渐沸。戎跃拍拍屁股起身去工作,临走前周培元扔掉烟蒂,嘶了一声:“你说贺峤会不会把戒指给扔了。”

    “不会。”

    “你怎么这么肯定。”

    “直觉。”

    往门诊部走的路上,两个人都很沉默。在这漫长的沉默当中,戎跃想起一件事——

    方邵扬第一次出现的那晚,贺峤打了他两耳光,回到车上泪流不止。看起来好像贺峤恨他入骨,但在车上,在伏低抽泣的身体掩饰下,有一只手一直在微微颤抖。

    这一切戎跃都看在眼里。

    贺峤不会扔掉戒指的。因为伤害方邵扬,他会得到同样的伤,那样不划算。

    时间就这样水一样淌过去。

    贺峤身体一天天好起来,不久已经能够下床活动了。离出院的日子越来越近,有些不太费神的工作周培元就带过来让他处理,正好也活动活动脑子以免生锈。

    这天下午签完几份文件以后周培元提议下去走走,贺峤也就换了衣服和鞋,空着手跟他一起下楼。

    作为临江最大的综合性医院,中心医院的绿化本来就做得不错,更何况是单独辟出来的一栋特护病房。电梯人多,进去以后他们两人站在角落,到三层挤进来两个拿完药的年轻护士,声音很好听性格也活泼。

    “听说你们层最近每晚都有人在走廊里守着,干嘛的,防贼啊?”

    “防什么贼啊,医院哪来的贼。”

    “喔我知道了,是不是为了603那个——”

    “咳咳!”周培元大声咳嗽。

    俩护士从门上看见角落两张严肃的脸,赶紧收了声讪讪地盯紧自己的鞋尖,不再叽叽喳喳了。

    到了楼外,和煦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到地上,把连下了几天雨的地面烤得微微发热,一扫前几天的阴霾跟潮湿。

    贺峤什么也没问,倒是周培元先绷不住了:“这里人多眼杂,我也是不放心你的安全,所以才叫了两个人来守着......”

    “嗯。”

    “你别多想,我真没防谁。”

    “嗯。”

    他看起来的确是好多了。

    步行至一片浓荫下,两人停下来歇了歇,周培元闲来无事,就把公司的情况汇报给他听。

    “下个月跟辉茂的合作协议就要到期了,照之前的约定,两年一续,要不要我去约刘晟的时间?”

    说起这个刘晟,最近好久露过面了。自从章维出事后,友人聚会他一概不参加,公司也去得少了。刘晟的父母大概是听见一些风言风语,这段时间一直在给他物色合适的结婚对象,不过据说都被他以各种手段挡了回去。

    “先按下来。”贺峤伸手,轻轻摸了摸干燥的树干,感觉温暖踏实,“他不主动找我们,这件事就当忘了。要是他主动提出续约,就说我最近身体不适,过段时间再谈。”

    “这是......?”

    “记不记得58号门店骗补的事。”

    两年半前,第58号专卖店在方邵扬巡店期间查出异常,店长伙同下面的店员集体骗补,不到半年时间以冒用消费者身份的方式共骗取以旧换新补贴五百多万元。这件事不仅在当时是大事,放在鹤鸣三十几年的经营史上也是个不小的污点,周培元当然不会忘。

    “虽然当时碍于合作关系没有立案,但你我都清楚,这件事跟刘晟脱不了干系。”

    这间门店是鹤鸣跟辉茂的合作店,双方出资一半一半。要不是背后有人托底,店长、店员胆子再大也不敢做得这么狠,所以那五百万究竟进了谁的荷包答案不言自明。虽然事后只查处了相关责任人,没有深究到辉茂头上,但这件事贺峤始终记在心里。

    “趁着这次合约到期,务必尽快处理掉跟辉茂的所有合作关系,否则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到时候再后悔就晚了。”

    “好的。”周培元颔首,“这事我亲自去办,你只管放心养病。”

    贺峤抬起头,透过树叶的间隙看见洒成金粉的阳光,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

    当晚他睡得很早。

    入睡前去关门,外面守着的两个人在打哈欠,睡眼惺忪。

    “你们也去眯一会儿吧,有事我会叫你们。”

    旁边就有两排椅子,坐着总比站着强。那两人实在困得不行了,听老板这么说,赶紧千恩万谢地表忠心:“好的好的贺总,我们俩就在那儿坐着,有事您大喊一声我们马上过来。”

    他关好门,把窗户开了一小扇,没有开空调。躺到床上很快睡着,半夜却被窗外的狂风吵醒。起身一看,白色窗帘被突然刮起的大风吹得高高鼓起来,窗户也左右直晃,铝合包边嗑得咣当咣当响。

    他赶紧趿上拖鞋,披了件外套走过去,可没留神窗边的地板上有滩积水,猝不及防地滑倒了。

    “嗯——”

    一声闷哼从他喉间逸出。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房门的锁动了一下,像是有什么人刹那间很着急。

    他微微一怔,脑中的神经嘶啦轻扯。撑着床沿扭过头,门外一抹黑色的高大身影迅速闪开。

    房内陡然安静。

    窗框还在被风吹得乱晃,湿润的雨丝还在从窗缝里飘进来,打湿他的脚踝、脖颈。但周围的空气却蓦地凝固住了,房间里如同真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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