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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

    手机屏幕的光被调到很暗,窦杳坐在沙发与茶几的间隙中,在穆致知睡着的那一头背靠扶手,点开了《秋以为期》,将屏幕立在玻璃板上。他没带耳机,怕惊扰到穆致知,干脆关了声音。

    他们来来往往的字里行间中相互开导,相互抚慰。但出于某种忐忑的虚荣心,宣长歌扯了一个谎:他在信中对水水说,自己是一所二本大学的学生。

    做完这一切后,窦杳又机械性地盘腿坐在地毯上,无言地望着茶几上摆着的一杯蜂蜜水。

    挺好的,窦杳想。他情愿这样,甚至希望穆致知不要醒得太快,也不要记得太清晰。

    宣长歌看着女孩疲倦的面容,他这时才明白,水水并不是什么重点中学的女学生,她早就不上学了,只是在店里帮衬着补贴家用,每天用羡慕的目光,看着那些穿着校服的学生在店里吃早饭。

    窦杳的声调猛地上扬,急切地打断了他。他就着愈发急促的呼吸,对着穆致知有些茫然无措的目光,以及他发红的眼尾和白岑岑的脸庞,咬了咬牙,暗哑着嗓子问:“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为了照顾女生,宣长歌坚持将地点定在了水水的城市,水水拗不过他,给他写了一家早餐店的地址。也是在这三年的日日夜夜间,因为水水温柔的文字,宣长歌决定彻底接受自己,他打好了腹稿,想借这次见面坦白一切,打破这个骗局。

    这段时间一直忙忙碌碌,自从上一次被打断后,窦杳还没有好好看过这部电影。他没有拖进度条,重新从片头开始看起。

    “不要说了!”

    ——先前他们的嘴唇欲沾不沾时,在相触的前一秒,窦杳脑子里猛地划过一道白茫茫的闪电,惊得他一瞬便松开穆致知的手腕,挺起了腰,站直后退几步。

    宣长歌也与水水分享自己的生活,写自己城市四季的变化,周围有趣或无聊的人,也写自己对于未来的困惑。

    对方在信中告诉宣长歌说,自己是一个叫水水的女孩,在一所重点中学念书,总是为家庭的贫困、父母的争吵而烦恼。

    一阵酸意漫上了窦杳的喉咙,他在这个毫不迟疑的答案中,感到了安慰与欣喜。但这终究是短暂的,随之而来的忧郁与悲戚,却是无比的漫长。

    于是身心都在这个半途而废的吻中落荒而逃。

    窦杳只觉得,他要被两人之间浅淡的酒味给带到一片前所未有的神迷心醉之中了。

    窦杳说服自己,穆致知勉勉强强地睡在沙发上,又喝醉了,作为朋友,他也放心不下。

    就这样,两人做了三年不曾见面的朋友。直到有一个秋天,水水在信中说想要见宣长歌一面,宣长歌犹豫再三,还是在回信中答应了水水,并与她约好了日期。

    穆致知闭上眼睛,呼吸均匀地在沙发上睡着了。

    穆致知嘴唇微张,内里雪白的齿列若隐若现。唇瓣上似带着微润的水汽,连着他的眼睛,也像是星星在潭水中晕开,又是清亮又是模糊。

    穆致知的眼眸似乎闪动了一下,他怔了怔,开口道:“那个棕叶……”

    窗外的夜色打着哈欠,屋里也只开着昏落的一盏壁灯。窦杳掏出手机一看,已近凌晨一点。他皱下眉,理智上觉得自己该离开了,但目光投到穆致知睡梦的侧颜上,他又挪不动步子了。

    窦杳等着蜂蜜水化开晾凉,也等着自己的呼吸降温,心跳平缓,才端着杯子走了出去。奈何他做足了心理建设,却没人领情。穆致知阖着一双醉眼,窦杳轻手轻脚地上前,才发觉他已经睡去了。

    他望着满地碎酒瓶不住地骂骂咧咧,却顾不上擦一擦满脸泪痕。

    他演戏真的很好,窦杳回头看了一眼穆致知,又转过头复而闭上了,重新陷进一片微光里。窦杳漫无边际地想,穆致知是不会发酒疯的,他只会安静地承受着、纵容着,也……温柔着。

    他后颈压着一个松软的沙枕。窦杳站起身,四下看了看后又走到阳台宽大的落地玻璃前,那里有一张长长的藤椅。窦杳捞起上面堆坐一团的薄毯,轻轻盖在了穆致知身上。

    眼前只有蒙蒙的光,可窦杳的脑海中,却应景地浮现出《秋以为期》的一个镜头。穆致知饰演为生活所困,借酒浇愁的宣长歌,面色潮红,咬牙切齿地扯着衣领抬脚踹翻了折叠桌。

    无声的电影最磨人耐性,屏幕的冷光打在窦杳的脸上。他在片尾字幕滚动的那一刻闭着眼睛向后仰,感到穆致知熟睡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耳梢。

    他看着这杯蜂蜜水,倒是没什么白忙活的挫败感。

    他在秋日的晴空下,带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给了水水一个积攒了三年的拥抱。故事在这里便戛然而止了。

    “小杳。”

    这部戏拍了一个荒诞而温情的故事——中学肄业得过且过的小混混宣长歌,在一本名叫《秋以为期》的杂志边栏上交了一个笔友,两人被彼此的性格所吸引,一直互通书信。

    他一把攥住穆致知的手腕,用力地扣在了沙发的扶手上,就着这个姿势俯身而下,在他猛烈的心跳声间,两人的嘴唇贴得越来越近,迷醉的酒精味与清爽的剃须水味难舍难分地交叠着。

    穆致知闻声微笑,半垂的眼睫下藏着潋滟水光,笃定地回答了他。

    他按照约定来到了早餐店门口,那天秋风习习,满地枯叶席卷飞舞。一个清秀的姑娘带着围裙从店里出来,一脸难过地哽咽着。

    意识到自己差点做了些什么后,窦杳慌不择路地背过身,几步就拐到了料理台前。他不好意思不经过主人的同意乱动柜子,只能烧了杯热水,在随意摆在台架上的蜜罐里挖了半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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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缠绵的呼吸滚烫灼心,让窦杳在这一瞬间,感受到了吻上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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